宇文玥“一人心中一杆衡量善恶公正的秤,既然是心中的秤,就没有真正公平可言,若一个人拎刀半夜屠了一村,满身血污,敢问公主,他是恶是善?”
“自然是恶了。”
外间伪装成铺子老板的下属随口答了一句。
宇文玥定定看着迦蓝,要听她的答案。
他的目光太过执着,把迦蓝眼底的复杂都灼烧没了。
伽蓝公主“无因则恶,因不足秤则恶,以恶小而为之则恶。”
她回答得十分自然,没有刻意去迎合宇文玥,因为这是她心中的一杆秤。
宇文玥“天下事,朝堂事,争权夺利之事,都可看为‘纵横间’公主想让我看到恶的一面,可我看到的是公主为保护臣,出手沾上人命因果。”
外面的下属语气酸酸:“但那屠了一村的人再怎么有理由,也不该……”
宇文玥“倘若那是拐幼童拐年轻女子,蛇鼠一窝的村子呢?”
“……”那下属理亏噤了声,不等他向这位家令道歉,里面又问。
宇文玥“若他杀的都是恶贯满盈之人,此人又是恶是善?”
没有提公主,问的自然就是他了。
这次下属没那么鲁莽,模棱两可道:“惩恶也算得上扬善,但不报官处理,行事上还是失之偏颇的。”
这时宇文玥才看向迦蓝,和下属被带着走不同,迦蓝直接把他要表达的更深层的意思言明道:
伽蓝公主“‘纵横间’的故事讲述的是别人在于想让你看到什么,而你的能力让你又能看见什么。”
伽蓝公主“在家令的故事里,此人的身份应是主谋之一,先将自己编造成一个完美的受害者,然后屠戮整个村庄,让官府变成见证人之一,最后金蝉脱壳。”
甚至接受被害惨的那些人的感恩戴德。
宇文玥“正是如此。”
宇文玥刚刚点头,外面哐当一声像下属摔在了地上,但两人谁也没去问。
宇文玥“臣其实想说,世间许多事并非眼睛看到的那样,最后真相多有翻转,谍者之间的你来我往更是层层迷雾,没有谁的手干净,而公主所说的恶在臣眼里无法称作恶,甚至是单纯,臣看见这满间的尸体,从来没有害怕过,公主主动明说后,更没有,臣不语,只是因为臣松了口气。”
宇文玥“若公主真无半点心计与武功,臣才要真的怕。”
说着,他把今晚带在身边的残虹剑奉至迦蓝面前。
宇文玥“这些年公主以医术与锻造术而闻名诸国,已经让外界有颇多猜测,猜测公主究竟有无自保能力,每每谍纸天眼有此消息时,臣都惶恐不已。”
宇文玥“正如公主所言,残虹剑是一把好宝剑,值得臣的世界里最好的女子,公主能允许它陪伴在侧吗?”
迦蓝没有立刻接下,因为这一接,就意味着自己选择接受,接受会面临失去的痛苦。
伽蓝公主“我不想……面临失去的痛苦。”
宇文玥“臣保证,只要臣活着一日,就永远站在公主身侧。”
伽蓝公主“……”
说的就是死别啊!
迦蓝难得生气一回,气鼓鼓地把残虹剑推摁回宇文玥怀里,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夜色中。
宇文玥“公主答应臣的,只要臣看过,公主就收下残虹剑。”
宇文玥连忙跟上,迦蓝的意思很明显,并不拒绝他,只是自己说错实话了。
伽蓝公主“我说可以,没说一定。”
迦蓝站定,斜着瞥他一眼,然后扭头不理径直往前走。
宇文玥蓦地愣了一下,瞧这个方向是城门啊。
这时前面的迦蓝停了下来,转过身,别扭地看着他。
伽蓝公主“咳,陪本宫去看日出,回来再收你的残虹剑。”
宇文玥“喏。”
宇文玥喜上眉梢,快步追去。
他们上到城墙时,天幕将亮不亮,带着蒙蒙的雾气。
正逢鸡啼,城门刚开,城中各处都升起渺渺烟火气,因为时辰尚早,悉数隐入了尚未晨曦的天幕里,城墙脚下蹲着的摊贩纷纷涌进城里。
气温寒凉,宇文玥细细给迦蓝系好了斗篷,眼帘轻抬时,正对上注视他的迦蓝,这双漂亮的,带上点浅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神情,是一副连他本人都不曾见过的柔和。
他怔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迦蓝,一股满足从心底蔓延开。
*
早膳时,剑架上的淑女剑已经替换成了残虹剑,然后宇文玥的目光频频往君子剑上看,迦蓝全当没看见,君子剑岂能说送就送?
宇文玥“公主,臣想……”
伽蓝公主“想要君子剑?”
宇文玥立刻点头,生怕晚一秒,迦蓝就会反悔。
其实迦蓝根本没想给,纯属问问。
伽蓝公主“要剑没有。”
无情的拒绝让宇文玥眼睛有些红。
宇文玥“臣不明白。”
算是和宇文玥确定了关系,迦蓝的表情也多变起来,嗔怪地睨了他一眼。
伽蓝公主“自己想。”
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宇文玥哪里会记不得哪句话惹了迦蓝,当即轻咳,然后动筷布菜,再不提君子剑的事。
他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后不能提生离死别,不然公主不理他,难受的可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