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梧桐潇潇下,新叶只待寂静开。隔窗无眠心何处?唯有暗香思念来。
日照枝头已是清晨,许是周顿劳累李清璇还在房内睡得死寂,门外的丫鬟唤得喉咙都快哑了,房内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姑娘时候不早了,方大人他们已经在大厅候着了。”
原来,商珏昨日就命人通报方尚书爱女找到一事,只是从京中赶来路途有些遥远,到达聚幽居时已是巳时。方如中一早便与妻女等在厅内,却迟迟不见人来,他几次差遣下人去询问,回答的都:方小姐还未醒,请耐心等候。
可对于方家夫妇而言,自己的掌上明珠已走失的这些日子里,无疑是心如刀割。没日没夜地为她提心吊胆,深怕外人看她吃傻要欺负了去,在外头的这些日子又是吃不好睡不好,每每一想到林氏都要哭上一回。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昨天夜里商太傅便差人来说自己的女儿找到了,夫妻俩总算把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放下,方家二小姐见阿姊已寻回便立刻备好马车前往。只是连夜兼程,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却看不见人。这不免让他们一家又有些疑虑和不安,也不知道这商太傅是何用意?还是自家的这个傻丫头闯什么祸事?
“都什么时辰了,人怎么可能好没醒呢?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爹,您别吓着娘,阿姊她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方时韵眼见父亲着急说错了话,深怕吓着母亲,便连忙打着圆场。可惜为时已晚,只听身边一声凄厉的哭声响起,方时韵转头看去,一位身型孱弱的贵妇,愁容满面,掩面哭喊着:“燕燕啊!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若有个万一,为娘也不活啦!”
“哎呀!夫人啊!”
只见方如中一声哀嚎抱着妻子林氏,夫妇二人痛哭不止,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知道的这是来接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奔来哭丧的。
方时韵无奈在心中叹息,这么多年了父母便就是如此,以前在家就算了,可眼下这是在别人府上,如此行径多少让她这个做女儿的有些失颜。奈何这二人已然哭得忘乎所以,任是管家在一旁如何解释,他们俩就没有一人听得进去,哭声不减反增,还越来越大声。
堂堂尚书中令,携妻带女在别人府内,不因何故痛哭不止,其府上家丁下人一干都袖手旁观。一想到如若是这般传了出去,那指不定要闹出许多误会,趁父亲与母亲间隙换气中,方时韵才难得插上话。
“阿姊好不容易从贼人手里逃脱,已是不易。若是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叫阿姊担心吗?”
方如中被一语点醒般停止了哭上,他泪眼婆娑恍惚看着周围,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拉着林氏和方时韵快步向里院内走去,边走边说:“萋萋说得对!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要开心!快!快去看看你阿姊!”
管家与几个下人,见有外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内宅,便连忙上前拦阻,奈何没人能拦得住。
就算是受邀而来的贵客,这般在别府横冲直撞,多少于理不合。
可方如中已顾不得什么体统还是规矩了,一想到爱女流落在外这些日子,与至情分别许久,他便心急如焚。如今人找回来了,却被无缘无故扣留,这样的情况只会让方如中越来越担忧。
虽是商珏在郊外的别院,可占地也不小,一家三人寻寻觅觅好些时候才找到方时锦居住的屋子。
方如中上前轻敲了几下房门,唤着方时锦的乳名:“燕燕!爹娘来接你了,你把门打开!”
“燕燕你可是还睡着?”
“阿姊,别怕!是爹娘来了!”
三人轮番喊了一通,房内依旧没人应答。一路跟着的管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水,缓了一口气道:“方大人稍安勿躁,小得还是带您去前厅稍坐片刻,方姑娘昨个怕是累着了,这才到现在还没醒。”
“不可能,都这个时辰了,以往在家她都已经醒了。你告诉我!你家太傅这是何意?”
见方如中突然咆哮道,管家不由一惊,可任是他如何辩解都是百口莫辩。
昏沉的睡梦里,意识亦浅亦深,眼皮犹如被浇入铅汞一般沉重。
隐约之中,李清璇似乎听到房门外又什么声响,可四肢被梦魇所困,动弹不得。她不是没有为此挣扎过,只是躯体不知被何物下了“诅咒”一般,纹丝不动。直至房门外的声响越来越大,只听“彭”的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一个人影不甚惯力,裂前而扑。
方如中吃痛着站起来,林氏见状担忧上前搀扶,方时韵紧跟在身后询问。
“爹,可有伤着?”
“无碍!无碍!你们快去看看燕燕!哎呦……这膝盖。”
方如中连连摆手示意无事,可一时逞强必遭反噬,突然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嘈杂的声音从耳边由远及近,最后李清璇猛然察觉到有人将自己从床榻上拉起,疯狂剧烈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可困意挟制自己的意识,她奋力想要睁开双眼,可惜仍旧是徒劳,直到鼻尖以下那处传来刺痛,她吃痛惊醒。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三颗巨大无比的脑袋,挤在一起。李清璇听不清楚他们叽叽喳喳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痛苦地抱着脑袋欲要向后倒去,方如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燕燕,你怎么了?我是你爹啊!”
“你是谁爹?”
李清璇半眯着眼睛,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在场人顿时哑然。
“我……我是……我是你爹啊!”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方如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林氏心急,看着丈夫还呆愣在原地,便立马推开他,凑到李清璇的面前柔声道:“儿啊!快让娘看看,可有伤到哪儿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林氏为母,本就多愁善感许多。才没说上几句话又开始落泪,方时韵为了场面不再混乱,立马接话道:“娘,阿姊既已平安无事,我们应当欣喜才是。”
听到小女儿劝慰,林氏才止住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