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伯侯面色不变,试探性的问:“考儿的婚事老夫心中有数,就不劳王姬费心了。既然王姬知道考儿忙于麦子,那王姬可知道西岐的苦楚?”
王座上的女子眼眶通红,依旧笑咪咪的,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去年因为旱灾,西岐、东鲁、南鄂大片小麦与水稻死亡;但是因为余粮颇丰,所以人口暴增。想来粮食也快不够了吧?既如此,还不如试试在北地种植。”
不止西伯侯,就连南伯侯和东伯侯都沉默了
此举新颖,是错了,浪费时间人力不说,余粮也不一定能不能撑得住
但要是不试吧,若是按照现在的人口,日后种植所需的土地肯定是不够的
大商王室以商业为主,以往是不会重视农业的,只会让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现在才三月份,还不到播种的季节。”东伯侯姜桓楚皱着眉头,沉声问
东鲁现在面领着同样的问题,他不得不重视
“水稻确实不合适,再过一个月,四月份吧。”殷嬛依旧保持着亲和的微笑,“至于其他的,试试吧,拿着少量的种子去北地。我听小苏说,黑色的土地长出来的粟米最好吃了。”
见西伯侯都在沉思,殷嬛也不好相逼,只是求助似的看向了外祖父
南伯侯鄂崇禹想了想,冷哼一声:“谁知道今年什么什么情况呢,还不如去试一试。反正成与不成王姬都不会亏待咱们。”
“是啊,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儿。大旱刚过,今年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试也得等,不试也得等,倒不如双管齐下。”殷嬛面带苦涩地叹了口气,“孤也希望百姓能吃饱饭。”
看他们还在思考,殷嬛又补充:“人手您二位就不用管了,北地多的是苦力给你们用,就是主事儿的……”
“老夫去吧。”西伯侯缓缓开口
“那行,祖父也派个种植稻米的好手过去帮忙吧。”殷嬛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又朝着东伯侯姜桓楚说,“东鲁靠海,东伯侯现在身边有没有会造船的?我有件事儿,需要交代。”
“忘记和臣说就行。”
由于殷嬛也不太懂造船,也就说了个大概,具体怎么弄还得靠底下的人摸索
一刻钟后,殷嬛喝了一大口茶水:“就这些了,两位快回去准备准备,过了这几天就忙起来了。”
就在这时,苏全孝突然走了进来:“王姬,太子妃请南伯侯与您一同去太子宫用餐。”
“那两位先回,我先去换身衣服。”
确定他们都离开了,殷嬛才和鄂崇禹说:“外祖父,我有个想法,但是需要支持……”
2·
帝乙二十一年三月初五,王姬闻,北地有黑土,得粟香甜[1]
遂,三月中旬,派南伯侯鄂崇禹与西伯侯姬昌亲往北地种植五谷,又派司工【1】与东伯侯姜桓楚前往东鲁制船
三月下旬,春小麦播种
四月下旬,早稻育苗插秧
七月,小麦成熟
八月,稻米成熟
自此,北地,成为了大商又一产粮区
——《熹壬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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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乙二十一年四月,东鲁开始摸索造船技术
帝乙二十四年七月末,一只在东鲁海岸线走了一个来回的大型船只回归能够
自此,打上有了能够出海的船只
3·
“按照原本的习惯,年前就该把你们的尺寸量好的,但今年忙着嬛儿及笄,又正赶上你们和家里人好不容易见面,把你们叫来实在不太好,就只能拖到今天。正好刚刚我听说,嬛儿把几位伯侯叫过去商量事情了,就借此机会把你们挨个儿叫过来量一量衣服。”
鄂靖宁温柔地注视着还是不习惯女子近身的男孩,照旧开解了一句:“别紧张,就是量衣而已。”
“从前是母亲量,后来到了质子旅是二王子派来的奴仆量,臣还是有些不习惯……”姬发红着脸挠了挠头
鄂靖宁笑笑不说话,安抚他:“没关系,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
“不会的。”
姬发语速有些快,一时让鄂靖宁没听清:“什么?”
姬发坚定地看着抬眸看着她:“臣只会让妻子量衣,臣也会爱着自己的妻,臣,并不比别人差。”
“你当然不比别人差,你就是自己,为什么要和别人比?”鄂靖宁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姬发犹豫半晌,看了看周围
等到鄂靖宁挥退了侍女后,姬发才半跪下来说:“臣,想求娶王姬。”
沉默无话
鄂靖宁盯着姬发看了良久,叹了口气才道:“孩子,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臣自认为不比崇应彪差。”
“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你要明白:两个相像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姬发张了张嘴,一切言语全部化成一句:“臣,想试试。”
鄂靖宁分不清是无语还是被气的,笑了一声:“你们俩啊……你去和她谈谈吧,我是劝不了了。”
4·
等到京墨带着姬发来到琅嬛宫议政殿的时候,刚好碰见鄂崇禹皱着眉头从里边出来
双方打过招呼后便错位离开了
京墨规矩行礼:“王姬,姬发公子有事和您说。”
正在苦着脸准备喝药的殷嬛一听,立马就放下药碗,看见救世主似的朝着姬发挥手:“快来快来!”
扶摇无语:“王姬!”
“娘娘让奴婢看着公主喝完药,奴婢才能走。”京墨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
殷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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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嬛静静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姬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坚定地看着她:“臣,姬发,求娶王姬。”
殷嬛顿了顿,似乎有些没想到,复杂地看着他:“姬发,我一直把你当战友。”
“可是我没有!”姬发倔强地看着她,着急的和她解释,“二王子说过: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灵魂的归属地,找到归属地后,会有一种快乐欣喜的情绪。我觉得和你高谈阔论的时候很开心,因为你心中所想是我一直想要的,我能理解、能明白你说的一切,我甚至觉得你说的是对的,这说明我们心有……”
“这只能说明我们观点相同。”殷嬛比他更无措,口不择言的打断了他
可姬发却迅速接话:“观点相同的人更应该在一起!”
“姬发你不明白!咳咳咳,我们只是部分观念相同的一路人而已。”殷嬛气的脸通红,嗓子发痒,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后才道,“等日后你看见我做的事,你就不会觉得咱们应该在一起了。”
姬发倔强地看着她,眼带泪光,不自觉地崛起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你看,你的脾气和我都一样的倔,若是寻常吵架还好,若是关于朝政,那该听谁的?”
“按你我二人的脾气,在为国为民之事上绝无各退一步之可能。”
“姬发,你我应该用挤出来的时间休息,而不是吵架。光这一点,你我就绝无可能。”
“况且,谁跟你说,我和你说的就是我心中所想的一切了?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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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你是不是觉得志同道合就是合适?”
“不是的,志同道合的还可以是战友,是知己,是朋友。”
“你只是错把聊得来当成了爱,但这并不是爱。”
殷嬛的话回荡在姬发耳边,困扰着他
姬昌听闻儿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便知他是有什么心事,赶忙披着大氅出来看看
“发儿,更深露重的,怎么坐在这里?”
正发呆的姬发猛然回神,赶忙起身扶着父亲:“父亲您怎么……”
“我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姬昌慈爱地摸了摸姬发的脸,“和为父说说,说不定为父有什么办法呢。”
姬发扶着父亲坐在小亭子里,给父亲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做完这些后才说:“父亲,我听人说:两个相像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您觉得呢?”
姬昌沉默半晌才道:“我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我更觉得,不相爱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不等姬发说话,姬昌又接着说:“我儿,你能告诉为父,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最想做的……”姬发思考片刻,坚定地看着父亲,“我想大力推广教育礼乐,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就是你和王姬的相似之处。”姬昌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你知道你们的不同吗?”
“什么?”
“她说:她会将天下一统作为己任。可如今便是一统之像,她说的一统是什么呢?谁都不知道,但一定和咱们的观念不同。”
“今日早朝太子和王姬已经撕破脸了,加之今日王姬生病太子的态度,估计王姬的想法太子并不支持,甚至与之相悖。”
姬发仍旧不死心,嘴硬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姬昌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满眼忧愁的看着姬发,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子的作风你是知道的,一向以德治为主,提倡仁义,刨去王后去世的那半年,他的观点和行为准则还是不错的;若是他都不支持……”
剩下的话姬昌没有说,他相信儿子能懂,看着儿子动了动嘴,眼中闪过挣扎,又抛出关键一问:“两个同样优秀但思想相悖的人,争吵必定不断,如果是这样,那当初又何必在一起,你觉得呢?”
“可是崇应彪就一定不会和她有争吵吗?”姬发轻声问
“儿啊,北伯侯一家为什么会覆灭?崇公子为什么会自立门户?为什么王姬能越过太子掌管北地?”
“那孩子,能依靠的只有她。”
爱吗?
爱吧,但不够纯粹
“前路莫测,仍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