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辰时,龙德殿
在闻书言离开后,帝乙就让人把等在外边的北伯侯叫了进来
“听说你儿子跟你进了都城?孤昨天晚上怎么没见过他?是去偷都城布防图了?”
“大王明鉴!鸾儿只是再来的路上偶感风寒,怕惊扰王姬,实在不易露面。”崇侯虎微微弯腰,向帝乙表达歉意
“偶感风寒?”子启冷哼一声,“我看是得了疯病吧,居然敢惊扰王姬。”
崇侯虎连忙跪下,微微低头,眼睛转了转:“鸾儿思慕王姬许久,许是烧糊涂了,想借此表达心中情谊,还请大王赎罪。”
“所以你是说,你儿子想求娶王姬?”帝乙苍老地声音响起,身子微微前倾
崇侯虎盯着地面,下意识地微微起身,眼睛转了转:“臣的意思是,王姬天人之姿,自热受人追捧。”
“这也不是你儿子轻薄大商王姬的理由!”帝乙顺手就把手边的酒樽扔了出去
周围侍候的奴隶跪了一地,崇侯虎迅速把身子俯了下去
“还别无二心,哼!孤看你是别有居心!还‘王姬嫁的只能是长子’,还‘只有未来伯侯才能配得上王姬’,孤看你就是想让你儿子娶大商王姬,以此继任大商天子之位!”
“大王息怒!臣绝无此意!”
“那父亲是什么意思呢?”沉默了半天的崇应彪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和王姬说罪臣之子和奴隶同等,说罪臣之子只能被权势之人护一时,只有死路一条。”
“王姬身份尊贵,罪臣之子想攀上高枝翻身也正常,但儿子眼界浅,没见过几个罪臣,不知道那个罪臣这么厉害,竟然能攀上王姬,想借着王姬的手翻身?”
“众所周知,王姬向来公私分明,能被王姬护着的人,自然是清白之人。父王向来不喜儿臣,把儿子扔进质子营多年不管不问,儿子竟不知道父王这污蔑人能力这么厉害。”
许是没想到崇应彪的嘴皮子竟然这么厉害,大殿上的几人都安静好一会儿
帝乙也是被气急了,直勾勾地看向头贴地的北伯侯,冷笑一声:“怎么不说话了?说啊!跟孤解释解释是哪个罪臣?”
太子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儿臣听说:老二屠城的决定,是北伯侯派人传达的。”
老态龙钟地帝王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北伯侯竟如此狠心?”
“父王别气,许是北地离得远,忘记了商律不许随意屠城一事了。”
帝乙嘲讽的呵了一声,随意地挥了挥手:“既然世子那么清楚罪臣的处境,想必和那些罪臣很熟悉吧,融入进去也会很容易。”
“那北伯侯?”太子附身问
2·
殷嬛疲惫的躺在床榻上,一手支着头:“祖父怎么解决的?”
“大王下令:北伯侯极其家眷贬为奴隶,世子赐死,并公开其罪证。”
“崇应彪如何?”
“大王已经准许千夫长已与其断绝关系,并从族谱中脱离;可千夫长去了龙德殿后,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瞬间,瞌睡虫都被赶跑了
“啥?”
“什么时候去的?”
“辰时五刻。”
2·
午时,正乾宫龙德殿
大殿内寂若死灰,唯有欲飞的青铜玄鸟香炉大开的兽嘴之间,泛着白色的香烟,袅袅如缕不绝
身着墨蓝色常服的高大男子少见的、规矩的跪拜在大殿上
威严苍老的帝王被太子搀扶着,颤颤巍巍地从角落处走来
“质子崇应彪,跪求大王,赐死北伯侯世子,北地大小事务任由大王处理。”听见脚步声逐渐放大,崇应彪坚定地喊出声
上首并未传来声音,龙德殿再一次陷入死寂
帝王的威压压得他有些喘不上起来,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良久,才听那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北伯侯世子罪不至死。”
“臣殷嬛,有事起奏。”殷嬛声音突然响起
陪在帝乙身边的殷启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不好好休息,来这儿做什么?”
“大王,臣有事启奏,事关北伯侯。”
殷嬛挺直身板,身姿犹如青松,声音洪亮坚定
她知道,第一步能不能成,就看此时了
帝乙靠在龙椅上,挑了挑眉:“何事启奏?”
“北伯侯世子私自入都,试图侵犯大商王姬,以此侮辱王室为罪一;半年前遣质子营去北地送粮,他拦住质子不许其归家,并扣押灾粮,直接导致冀州侯苏护谋反,是为罪二。”
“北伯侯崇侯虎教子无方为罪一;治下不严为罪二,冀州侯谋反、其无能管辖只得求助王室,是为无能之辈;心狠手辣,包庇其长子诱惑王叔不守大商律令,大肆屠杀百姓为罪三。此人,实在不堪为大商之朝臣。”
“那你说,该怎么办?”
谁都没注意到,一缕白烟从窗户飘进来,几乎与香烟融为一体
殷嬛捂住了胸前发热的龙鳞,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被宽大的袖袍遮住的手中,出现了一直锋利的凤尾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握紧了被削成箭的凤尾,忍着心软、害怕,坚定地向前一大步行礼:“臣以为,北伯侯一家应当赐死;北崇由大王直接管理。”
崇应彪下意识攥起拳头,嗓子发紧,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颤抖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紧张,直到多年以后他才想明白:是恐惧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却与心狠手辣相匹配
但此时,他只觉得兴奋
因为爱欺负人的哥哥与偏心的父亲,都将不复存在
“不可!”帝乙猛得拍了一下软枕,“北崇向来由诸侯管理,岂可乱了礼法……咳咳咳。”
“那祖父就是同意了北伯侯全家赐死喽~”
“父王,切莫动怒!”殷启急忙上前帮着父王顺气,轻声劝导,“左右北崇暂时也没人管,交给谁不都是一样的嘛,何必动怒呐?”
帝乙听着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逐渐没了意识……
3·
殷嬛看着温和地对着她笑的祖父,鸡皮疙瘩四起
她听见帝乙说:“嬛儿说的对,北伯侯和世子却是该死,那就家眷变为奴隶,发买,两人赐死吧。至于北崇,一切事宜就交给你了,不会的就去质子营问问北方阵的千夫长。”
“父王,她还未及笄,不适合担起大任。”殷启急忙说,手上按摩的动作不由自主的用力,“不如交给儿臣吧,儿臣有经验。”
“左右北崇暂时也没人管,交给谁不都是一样的,你何必多言?”谁知帝乙嫌弃地挥开了他的手,“况且,你一个大人跟孩子争什么。都下去吧,我……孤一个人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