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约尔克·科洛夫坦一生组织了17次起义，22次战俘营救，参加了无数次军事行动。自从离开马拉奇中学，参加起义军以后，他被捕入狱25次，曾经3次被判处死刑，又三次在死刑执行前夜逃脱。最危险的一次是在拉维坦奇的荒漠监狱，当时三名枪手已经走进牢房，而科洛夫坦却在他们赶来之时挖墙逃脱，只给那些刽子手们留下了匆匆一瞥，随后匆匆离去。

　　胸痛，一直犹如毒蛇，如影随形地侵扰着他。在马拉奇镇大屠杀之后，胸口那刺骨的寒意，和热辣的疼痛，就像是白科的老朋友。有时那疼痛甚至会具象化，在科洛夫坦面前变成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每当那时，他都会看到诡谲的瑰红色花朵；那些花朵有时是从洞口生长出来，又有时悬空出现在任意角落。这刺骨地胸痛将一直缠着他到战争结束，并将平息下来，直到20多年后的某天。

　　马拉奇镇大屠杀五年后，新历391年，战争结束。这场围绕橙矿的战争，被记作约里克解放战争。白约尔克·科洛夫坦回到了马拉奇镇。此时的马拉奇中学正在重建中；此时的第瓦里克·乔·纳博森已经不复当年风采，他渐渐颓胖，茂密的头发也不想以前那般稠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为学校的重建忙前忙后。重新见到白科，乔也不由得感叹：时光催人老，自己不再是少年了。但科洛夫坦还没有到有这个想法的年纪，在他眼中，乔就是乔，还是那个精力充沛的乔。

　　科洛夫坦选择留下来帮忙，一方面他想为建设中学奉献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他也想修完离开时剩下的课程，为自己进入文学院的梦想奋斗。重建工程就这样缓慢进行着，直到有一天。

　　那是一个下午。科洛夫坦最先注意到了他。那个人的身影异常单薄，从夕阳中走来。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细长的身影被不断拉长。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他们，走向马拉奇中学；他的脸看上去不再那么方正严密，棱角分明；他的下巴变窄了，脸上的皮肤松弛了，鼻子旁多出了两个深深的豹纹；他的胡子凌乱不堪，眉毛却异常稀疏，眼角多了许多鱼尾纹；然而，尽管过去五年，他的鼻梁依然挺坚，行走时脊柱也未曾低下；他顶着如同杂草般的黑发，鹰钩鼻上夹着镜片已经模糊的金丝眼镜。白约尔克·科洛夫坦几乎立刻就认出了他，瞪大的眼睛里慢慢的不可置信。

　　“菲利克斯，是你？”

　　罗杰克·菲利克斯微笑着，点头示意。在夕阳的照耀下，他的金丝眼镜微微闪亮。

　　“白约尔克先生，见到你我可一点也不开心，”他轻声说：“与其教你数理，我宁可继续蹲大牢。”

　　他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以为你死了。”

　　菲利克斯笑了笑：

　　“不，科洛夫坦。这是我家，我哪也不去，哪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