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仅仅不到十个月，甚至连十个月都用不了，只要能够感受到维维，或者其他任何一点点的感觉，拉吉就会迫不及待地穿过培育罐去触碰早已成型且长大、只是内部精密器官仍在生长中的维利亚。

拉吉在培育罐的成分中添加了加速细胞生长的成分，但这唯一的副作用便是，快速的生长将会在后期骨骼形成之后导致一些生长痛，这也是必须要经历的一个阶段，因此拉吉并没有过多顾虑。

它像往常一样从博物馆的路上回来，对玛灰的进程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没有太多想法，毕竟这些信息只是来自于人类方面的单独转述罢了。

走进实验室，穿过连接各个部分的过道，当拉吉打开培育室门的下一秒，便听到“扑通”一声，原来是培育罐自行打开后，维利亚赤条条地与培育液体一同洒落在地板上。很难描述那种场景，那具肉体的形状看上去非常美丽，但却无法通过机械体的扫描来感应到。

它想叫维利亚，但感觉有些不同，沉默的走到没什么动静的维利亚身边，手指触碰到身体的一瞬间，共感，让它得以窥见一点点维利亚的感受，这是它新学会的技能，那感觉很奇妙，但它也没体会过其他人类的感觉，描述不出来，维利亚的眼神很茫然，差不多？三个月还是五个月的细胞生长，五感几乎完全无法与外界连接，拉吉自然也感受不到，但有一点，维利亚能感受到周围环境里唯一移动的东西，那是拉吉，在培育罐里的时候，他猜。

彼此触碰到的时候拉吉就已经开始尝试着融合，维利亚动了动没有反抗，但拉吉觉得很顺利，只是这对它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只是试探一下，接触的部分发着光，两个形状的手指交叉影影有融合的迹象，拉吉停止了这一个进程，嘴角带笑，扶着维利亚适应新的肉体，然后模拟出和自己相似的衣服递给维利亚，看着维利亚有些笨拙的穿上，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维利亚才把它想念的银灰色眼睛看向它。

“……拉吉？”

不止一点点的长大了，外表的变化也很明显，风格上像是跳拉丁舞的男性会穿的衣服，但考虑到衣摆一些些裙摆的倾向……成长，但具体是哪里？维利亚可不能一眼辨别出来，也许是更贴心和更有距离感？

重新做回完完整整自己的感觉也很好，大脑没有那种不易察觉却始终存在的压制感，轻松，轻松的过头了，他只好逼自己开始思考。

“E说还有许多后续步骤……机械体已经改造成了肢体辅助器，E要现在试试吗？”

疑问。

“机械体……？它还能修复……不……原本那个程度不应该……”

为什么不直接使用机械体呢？全新的肉体……为什么要这么做，紧紧盯着拉吉，再去想那种不一样的接触到的感觉，维利亚心里有了个隐隐的想法。

“维维，你会生气吗。”

是陈述句，先斩后奏，这算得上是拉吉成长的一部分吗？维利亚盯着拉吉的眼神没有转动。

“我和E……有个，合作。”

……

疑问被解开了，他只是没想到拉吉会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情，维利亚开始笑，有气无力的笑。

“所以……距离，第二次死亡，过去了多久。”

拉吉调出屏幕时间，准确的显示出来母星向地球同步的时间，计算下来，差不多四个月。

维利亚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心情也可以如此强烈，或许是因为机械体和钢印的共同作用，所以他习惯了那种平静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眼旁观的感觉，现在，无所适从。

他遮住自己的脸，没去看拉吉，这让拉吉有些慌，围在维利亚身边，看着不顾维利亚意愿把破损的失去自我修复能力的机械体独自拆卸改装，那本就是拉吉参与制造的东西，改装对于拉吉而已也很容易。

拉吉没想到维利亚的反应会这么大，机械体有什么好的？不算很柔软只能说是不咯，没有更舒适的体温，也没有……心跳，它不太能理解维利亚此刻的想法，但很快。

“……谢谢拉吉……做了这么多。”

好像还是那个维利亚，拉吉摇摇头想着。

思绪很乱，不如机械体那清爽的感觉好，但……维利亚尝试自己压下思绪，漫长的四个月，难熬吗？是一点点变得难熬的……

“拉吉……我想静静。”

“……”

“好，维维。”

乱七八糟的无法自控的激素的分泌让他头脑真的不如机械体时好用，但，拉吉想要这个，所以才会这样做了。

那种不被当做一个，人的感觉。

但，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母星没有其他人类了，而拉吉所能接触到的事情并不能教会他这些。

“感觉真的很久没有这种，我的身体。”

“哈哈哈……我应该考虑到的啊，死遁之后的事情，应该再和E确认……想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实话告诉我。”

“还是，去和E聊聊吧。”

笨拙的穿戴肢体辅助器，笨拙的打开通讯频道，仍旧是被E拉黑的状态。

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该被身体器官激素感受的影响来变换情绪，在地球上时又是怎么调理自己的呢？果然一旦用了更顺手的东西，很难再适应以前的东西。

东西？他把自己的身体称之为东西，又开始低低的笑起来，捂着额头，缩回打开的培育罐里。

……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饥饿的感觉上来，维利亚才从那种，仿佛若死的感觉种回过神来，从培育罐里出来，走向实验室，他还真没想过食物的问题，机械人不需要进食，饥饿感很折磨人，打开门，拉吉却还蹲在那里，好像没有动过一样。

“拉吉……”

“维维，现在，好了吗？”

“嗯。”

很冷淡的语气，拉吉先是为了维利亚主动喊了他的名字而感到开心，而后又为维利亚冷淡的语气有些发愣，不太能够明白。

跟在维利亚身后好一会，才又能听见他发声。

“E现在在哪？……”

肚子的咕咕叫提醒了拉吉。

它在书里学过，当然知道后续要怎么照顾维利亚，于是又为了自己可以帮到维利亚而开心，迅速的领着路，带着维利亚向着实验室后面的建筑走。

……

拉吉就好像接替了拉维亚的工作一样，但比拉维亚做的更多，每一件都让它感觉到愉悦，只是维利亚的态度很让它迷茫，不太乐意说话，至少这样过了几日有所松动，拉吉告诉维利亚它已经通知了E，大概还有几天就要回来述职，E回来过几次？每个月一次。

然后，不知道维利亚和E聊了些什么，但明显的维利亚又好了许多，尽管之前的态度也让拉吉有了疑问，但拉吉不会钻牛角尖。

又过了好几日，无所事事，维利亚在实验室后方的生活建筑走着，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