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心中忽地觉得有一丝荒谬,想起殊辞曾经警告过他的话,所以那个人真的是陛下的人?
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闲转头看向王启年,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王启年当即跪在地上道:
“殿下,大人,小人以性命起誓,绝对未曾将您和大人的事情透露给院长。”
随即王启年又将目光投向在外面驾车的高达,高达听着里面的动静,见里面忽然沉默下来,瞬间一激灵,只觉得背脊发凉,于是急忙道:
“殿下,我也以性命起誓,绝对没有和旁人透露过。”
殊辞苦涩地笑笑,这两人她自认还是可信的,所以这其中的事情,归根到底,还是陈萍萍和皇帝的博弈,她和范闲,只不过是其中的棋子而已。
殊辞“范闲,此事便不要再查了,要杀你的,或许是太子,或许是二皇子的人,但要杀我的,是洪公公,太后身边的那位洪公公,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范闲“为什么?是陛下授意?陛下为什么要杀你?洪公公说要怪就怪我,为什么?”
范闲一时间只觉得心绪起伏不定,体内的真气忽地不受控制,他将喉中的腥甜咽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殊辞,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殊辞对上他几乎快要碎了的眼神,还有眸中那道恐慌,挽着他的手起身坐了起来。
范闲起身来到她身后坐下,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头看着她,等她告诉自己答案。
殊辞“范闲,我说过的吧,陛下是不会乐意看见我们两个走到一路的,因为他害怕我们会摆脱他的控制。你喜欢我,他便废我武功,说明在他心里,你比我重要,至于依据......”
她抬眸看了一眼范闲,或许是因为他是叶轻眉的儿子?
殊辞“回京之后,你便装作不知道实情,看陛下如何与你说此事吧。假作真时真亦假,陛下说的,才会是整件事情的真相,至于实情......不值一提。”
殊辞的声音说到最后,小得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仿佛这最后一句,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言语间带着些自嘲和凄凉。
范闲“殿下,对不起......我似乎,又连累你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此行湖州,各方人马均有自己的打算,陛下或许一开始是顺水推舟,坐山观虎斗。
那两位皇子,原本是想借殊辞之手杀了他,可哪里想到他去了湖州,因救灾一事,在江南扬名得了民心。
因此他们等不及殊辞动手,便派了杀手来追杀他们,哪里能料到,黄雀在后,陛下也插手了此事,借他们之手拦下了黑骑和虎卫,最终变成了眼下这般模样。
想起湖州地界外那些尸体,范闲心中一阵厌恶,他们想要的东西,又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入京便表示过不会娶林婉儿,也不会接手内库,动动脑子都能想到,会有多大的坑在等着自己,他又怎么会想往里跳呢?
殊辞“我有些累了,再睡会儿。”
殊辞醒来后便觉得浑身无力,忽然之间变成普通人,感觉自己实在是脆弱不堪,不过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睡个好觉了吧!
她靠在范闲肩上,闭上眼转瞬又睡了去。
王启年见状,非常有眼色地默默退了出去,和高达一起坐在马车外驾车,只是这耳朵,却是一直支着偷听车内的动静。
范闲在王启年出去后,终于是忍不住胸口激荡的真气,猛地吐了一口血。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藏青的手帕,将自己嘴角的血迹擦干,眼含怒意,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他想起自己离京前,陛下召他入宫,离开之事,李云睿寻他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这些人都是疯子。
行事毫无逻辑,全凭他们的心意。
原本他以为只有李云睿和老二这样,如今看来,不是一家人人,不进一家门。
皇帝又何尝不是个疯子?居然就因为自己对殿下动了心,让人废了她的武功。
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毕竟他完全可以杀了殿下,可还留着她的性命,定然是另有打算的。
还有陈萍萍,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范闲垂眸,看着脸色苍白的殊辞,心中生出怒气携着一丝无力。
这个世界,皇权是至高无上的。
想要对抗皇权,捷径就是利用皇权。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鉴察院门前,看见他娘立下的石碑的时候,心中想的是,自己不过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理想,也不想改变世界,他只想自扫门前雪,做个富贵闲人。
可如今,他发现,皇权之下,他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他的愿望,他的喜好,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若他再不设法改变,他就只能是皇权之下的一具傀儡,永远也没有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