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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旧事

寒春问雪

当年顾家那场大火事发突然,当日又是各宗门派的大比之日,凡是有头有脸,在修真界排得上号的人物都带着自己的所属势力前去参与。

皆只余下几个修为略高的亲信守着宗门及府邸,其余的人都修为不高。

看着顾家的生起大火,其他家族要不畏惧得罪顾家的仇家而无动于衷,要不就漠不关心,甚至有人冷嘲热讽。

而平日里与顾家交好的家族一个个都默不作声,甚至仰慕钦佩顾家的世家,修士以及顾家世代用生命去守护的苍生都沉默不语。

顾晏明直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被大火吞噬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疼痛向他袭来,耳边是痛苦哀嚎的求救声,其中夹杂着嬉笑怒骂的声音,一切嘈杂凌乱。

尽管如此,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对话:

“顾家在抵御魔族之时不是顶天立地,英勇无畏吗?小小的一场大火而已,应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哎,顾家立世百年,家风清明,区区一场小火而已,肯定能挺过去,我赌他们能撑过三天。”

“那我赌他们能撑过一天。”

……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顾晏明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原来,在众人眼中,他顾家为护天下太平,所牺牲的无数修士,家人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个笑话。

苍生?守护?使命?

不过都是个笑话!

后面发生的事顾晏明记得不太清了,隐约记得最后好像是南家的家主的亲信给正在参加各宗门大比的众人报的信。

火势很大,烧了三天三夜,也扑了三天三夜,可是火势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倒越发旺盛,颇有燎原之势。

在一片火光之中,顾晏明看到她一如往常朝自己轻松笑着,可眼泪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顺着脸庞落在地上,湮没进大火之中。

顾晏明恍惚觉得周遭嘈杂又安静,他只能看到她动了动唇,没有声音。

但他还是听到了她在说什么,她只是笑着又哭着说了句稀疏平常的话:

骗人的,她最怕疼了,平日里吃到一点姜时,好看的眉头都会皱成一团,苦着脸向他,和顾琛撒娇。

平日里这么怕疼的人这时却一声不吭。

顾晏明看着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流下,他这才发现了她身上不止一道的刀伤,伤口很深,能窥见白骨。

顾晏明看着她身上的伤口,一边哭着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讲话啊……不要再讲了……”

可是她还是笑着,声音却越来越低,似是喃喃自语,脚下的一大片土地都被鲜血染红,刺眼至极。

顾晏明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倾身过去,然后,他听到她一字一句,费力至极地说:

“你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顾琛,他,会回来的……”

“对不对?”

几句简单话却震得顾晏明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他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伸手试图将她从火坑里拉出来。

当时他还年幼,力气小,右手又被掉落的房梁压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活活烧死。

那时他想,要是有人来就好了。对啊,大哥呢?他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顾晏明一直在喊,可是喊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帮忙。后来他实在饿的没有力气了,就站在旁边呆呆看着。

看着火一点一点地将所有一切,连同背后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和证据彻底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风吹过,扬起尘埃,四散开来,最后又零零散散地落到某处,慢慢堆积,又成为新的尘埃。

次日,阳光倾泄而下,晨光中依稀可见其中漂浮的尘埃。

万物生生不息,肆意明媚,唯有他面前一直是飘散四溢又聚拢着的尘埃。

过了很久,他整个人又冷又饿,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顾晏明抬眸望去,门口站着顾琛,他身后跟着一群人,是他的亲信。

一众人身上都染着鲜红的血,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血一直顺着手上的剑不断往下滴着,染了一地。

许多人围在顾晏明身边,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他没理,也不想理,只是看着站在门边不动的顾琛,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

他看到顾琛身形一僵,跟那个被困在火中出不来的人一样,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浑身沾染着血迹,有些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彼时的顾晏明还不知道,当时的顾琛满身悲怆,孤立无援,唯一在世的挚亲,只剩他一个。

当时的顾晏明不明白为什么顾琛那么晚才回来,后来他无意中从别人口中听到顾家大火那天之外的事。

比如顾家出事那天,顾琛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提早拦下,双方交手几个回合,对方人一波接一波地赶来,顾琛渐渐占下风,最后对方却莫名其妙地撤退了。

原来,那天顾琛不是不想赶回来,而是他自己都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原来,顾琛是来不来了。

更可笑的是满堂各派势力,竟无一人发现,询问顾家的去向。

顾晏明听到时,笑着笑又忍不住哭出了声,他只是在想,那人在火坑之中,临死之前,是不感到很疼?很委屈?

那之后顾晏明也四处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那场大火来得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很蹊跷,很多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大火吞噬了。

唯一的幸存者是他,顾晏明。

比如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保护他,顾琛命人散布了诸多流言,其中虚虚实实,没有人会在意。

也比如,顾琛一直在调查当年那场大火,他也知道,顾琛不希望,也不会让他参与当年的事。

关于当年的那场大火,众说纷纭,可唯独没有完整的真相,而证据早已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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