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呈年眼皮稍稍抬起,但阳光太过刺眼,他用一只手挡住了眼睛,待坐起身,只觉浑身疼痛。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离他不远的河边,水中倒映的人像他却又不是他。此人眉目清秀,丰神俊朗,样貌甚佳,只不过一身淡蓝色衫子上有几处剑伤,血水渗透衣衫,倒显得有几分狼狈。
这人样貌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季呈年原来的样貌有些许青涩稚嫩,虽不比水中倒影中人的面庞俊逸,但也算得上是个清秀小生,要是再长个几年或许也可与水中影比上一比。
季呈年还没理清现在的状况,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欢迎来到这本名叫《我在宗门和竹马谈恋爱》的小说世界里,您好,林晓汐,我是您的系统0249。接下来我将为您讲述本次任务,这本……”
季呈年先是微微皱眉,眼神诧异,随后抬手打断了系统讲话:“你先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系统用营业式女声线回答道:“什么问题,宿主请讲,本系统将贴心为您解答。”
季呈年:“你确定你的宿主是叫杨晓汐?”
系统:“是的宿主”
季呈年缓步走到河边一个还算圆滑的大石块上坐下,拍了拍袖边的尘土,轻叹一口气:“你找错人了,我不是林晓汐,我叫季呈年。”
系统平板上显示出了一个大问号,之后平板上出现一个人的信息,系统似乎是在查证,随后系统平板开始出现乱码,乱码不断的变换,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片刻,平板上不再是乱码,而又再次显示出刚开始的那人的信息。
姓名:林晓汐,性别:女,死因:溺水,身份:小说作者,高中生
系统平板上出现了一个尴尬的六个黑点后,又变成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表情:“不好意思,纯属失误,系统故障,抱歉,这次穿书就当补偿给你的,我现在就去找我的宿主”
系统嘿嘿两下后便凭空消失。
季呈年是一名高一学生,也是溺水死的。
他从前是一位父母双亡的孤儿,小时候生活在孤儿院,院长很凶,经常打不听话的孩子,有的时候还会关小黑屋饿肚子,要是有那个不长眼的孩子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者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都会受到惩罚,要是表现好了,院长会奖励表现好的孩子糖果。院里的孩子也不全是善良的,也有一群孩子欺负一个孩子的事情发生,就算院长见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利益他是不会插手的,而且院长其实也挺喜欢看这种霸凌行为的。而季呈年就是那个被欺负孤立的那个孩子,因为季呈年不爱说话,也不交朋友,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时间长了,院里小朋友就把他当怪胎,总是欺负他。但奇怪的是,即使季呈年被打,他也不哭不闹,也不反击打回去,就只是蜷腿抱头做出防御状态。久而久之,小孩儿们觉得无聊了,也就不想打他了。
在季呈年十岁那年,院里来了一位有钱的叔叔,他是来领养孩子的。但其他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领养孩子。听人说他有一位漂亮贤惠的夫人,夫人育有二子,两个孩子都是一等一的好,随便拉出来一个,那都是一众人中的焦点,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有的人听小道消息说,那个人是来领养旧时好友的孩子,他的那个好友遇难身亡,只留下一个孩子在世上。那人是几年后才收到消息的,他痛惜故友离世,于是决定领养这个孩子,好好照顾他,也算是对的起故友在天之灵。不错,季呈年就是那个孩子。
再被领养后,季呈年和他们的相处也不像是家人,更像是客人。由于他们都忙于工作,不时常回家,平时也见不上几次面,家里就只有佣人和他。
所以现在他觉得即便他死了他们应该不会太伤心,顶多就是感慨同情一下,因为他们的感情也并不深。如果他们真的因为他死了而痛苦流涕,季呈年才真觉得愧疚难当,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其实他对死也没有这么大的恐惧,死了就死了呗,即便是现在又活了,他也觉得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活罢了,在哪活都一样。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河水深不见底,清风一吹荡起微波,河边小石子大小不一,有的凹凸不平,有的圆滑有型。在往远处看会依稀看到错落有致的山峰,重峦叠嶂,高耸入云,在几层雾的遮挡下倒显得有些神秘。河附近有一片林子,树林不密集也不稀疏刚刚好,颇有古雅深幽之美。
或许是站久了,季呈年感觉头有点晕,他又坐在大石块上,眉头微皱,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头。
耳鸣一霎,一段不属于的的记忆如瀑流般涌入的他的脑海。这种体验当真是不太好受,就和发高烧头晕一样头晕脑胀。
原身名叫季初,后改名叫季呈年,家境优越,从小就是名门世家子弟,其后因根骨奇佳,天资卓越被玄霄真人看中带回天青宗,收为关门弟子,后天刻苦修炼,修为步步高升,几十年后突破元婴成为长老级别的人物,现在是无为山的峰主。他不爱出山管闲事,总是闭关修炼,即便是内门弟子也鲜少见到他。他是在出山与岭西村附近的魔物打斗遭偷袭才落得这身伤最要命的是这魔物不知哪来的药撒在了他身上,竟让他的内力使不出,原本这药并不致死,只是他让修为暂时停滞。但在逃的路上又遇到一只强大魔物,那魔物钻了空子,趁他身负重伤,实力不济之时将他杀害。
当真是死得够冤够潦草。
他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伤养好了再回宗门也不迟。于是他在山林一处盖了一座小房,房子不大,但足够住下他一人。他是修士盖个小房自然不难。
季呈年对这幅身体的力量还未适应,他决定在这期间适应一下原身的功法,免得以后露馅。至于性格,原身的性格寡淡,不爱与人交谈,嫌少与人来往,季呈年的性格和他还是有四五分相似的,所以这些都不难模仿。
从穿越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季呈年的生活还挺休闲的。整天抽出时间凭记忆练练功,有时想出去了还可以去村子里的集市玩玩,虽然说元婴修士已辟谷,可以不用吃饭,但是他嘴馋时还是会买些小零食来吃。其实他觉得辟谷挺好的就算不吃饭也不会饿,想吃东西就吃,不想吃就不吃。
一天他想要去集市里买些菜,想着在闲暇研究研究新菜。集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市列珠玑,路的两旁尽是些卖小玩意儿和吃食的小贩,在往前走些还可以看到装修华丽的客栈、饭馆、胭脂脯……,尽显烟火气。几声狗叫吸引力季呈年的注意,他前去查看情况,发现是一只小白狗被几只恶犬围攻,小白狗的白毛被血色染红,瑟缩在角落,看着好不可怜。他心想:看着挺可爱的,先救下吧,在林子里还能有个伴。
于是季呈年出手救了他它。他拿了两个刚买的红枣,注入一点内力,对准那几只恶犬,手指一弹,疼的那几只恶犬嗷嗷叫,他们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一一转过身去,就在这时季呈年用轻功一跳,迅速来到小白狗身边抱起小白狗便走了。走后还不忘补一句“几只傻狗”。
自那之后,他的生活乐趣就多了一个,逗狗。
日子一天天过去,次日,雨后天晴,天清气朗,雨后的空气清清凉凉的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心情也会不由得好起来。
季呈年今天挑了一颗粗大高挑的树,他就躺在粗树枝上闭眼休息,才刚闭上眼就听见有人在吵吵嚷嚷。
他眉头一皱,往下一瞧,原来是几个孩子在玩闹:“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有小孩儿来这林子玩,家里大人也不看这点,都打扰到我休息了。”
树底下有四个八九岁样子的男孩,一个脸上有雀斑瘦的像竹竿,他左边的是个眼睛小的小胖子,右边的是个长着龅牙皮肤黝黑的高个子。在他们前面的男孩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袖子遮不住手脖,裤腿遮不住脚踝,满面尘土,头发乱糟糟的。
小胖子一把推开那脏兮兮的小孩,嚣张地指着他喊道:“小杂种,没爹没娘的怪孩子,就凭你也配在我们面前晃!我娘说了,像你这样的野孩子就算长大了也不会有出息,也还是贱命一条,根本不配活在世界上。”
另外两个孩子附议道:“就是就是,野孩子,真恶心!”之后他们指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孩猖狂大笑。
那孩子被小胖子大力一推,踉跄着往后推了一步,没站稳,一屁股做到了地上,他怒目圆睁,冲他们大吼道:“我不是!我才不是野孩子!你们才是,我不是,我不是!”
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在此刻倾泻而出,他趁小胖子不注意,用尽全力将他推到,小胖子身子一晃,跌倒在地,丝滑地跳做到小胖子腰间,用拳头猛打小胖子的头部。小胖子的两个同伴见情况不妙,连忙要拉开那小孩,一个拽左胳膊,一个拽右胳膊。
瘦子使劲拽着他的胳膊,对高个子说:“真是个疯子,他哪来这么大力气,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坏胚子!”
高个子:“就是,也不知他一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肯定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
两个小孩用尽全力才将两人分开,现在那小孩没了力气,三比一,可想而知谁的胜算更大。
小胖子被他打的鼻青脸肿,顿时怒上心头:“小杂种竟然还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他抬手挥拳,拳头将要砸向那小孩时,他的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麻麻的,不是很痛,但足矣让他的左腿站不稳。
小胖子左右张望没看到其他人,不禁疑惑: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刚才有人拿东西砸我腿了。可是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了?难道是……幻觉?
小胖子看向旁边两个人:“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来?”
他们两个同时摇了摇头。
小胖子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指着那小孩的鼻子骂到:“你个小杂种,真晦气,今天这么倒霉肯定都是因为你!”
季呈年坐在树上目睹这一切,他见那群孩子还是不肯罢休,于是随手扯了树上两片叶子,指尖淡蓝色灵气流出,像一条柔韧的丝线缠绕在叶片。叶片将要落地时,突然幻化成两条黑色的恶犬,那两只恶犬站起来大概有一个成年人这么高,身形强健,面相恶狠,牙齿尖利,双眼猩红是成年人见了都要一惊的程度。
那瘦子小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身后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两条凶恶的黑狗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他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边往后退边指着那两条黑狗语无伦次道:“它它它……它……,快快快快跑, 有疯狗!”
另外两人听见动静也往瘦子手指的地方看去,他们同样也被吓了一跳。
小胖子满头虚汗,声音发颤:“什什么东西,这里怎么会有狗。”
高个子同样被吓得不轻,腿脚发软:“我也不知道啊?”
瘫坐在地上的瘦子道:“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那两条狗万一发疯扑过来怎么办?”
小胖子:“我也不知道啊!”
高个子哭道:“我娘之前就说过这林子里时常会有小鬼凶兽出没,早知道就不来了,哇啊啊啊!”
突然两只黑犬双眼红光一闪,向他们这边扑来。慌乱之间高个子抓起那个脏小孩的衣领便把他甩了出去。他高声道:“快!快跑!我把小杂种扔过去先拖延时间,咱们先跑,那两条黑狗抓住那小杂种,就不会再来追我们了。”
其他两个小孩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再说,于是他们三个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其实季呈年变的这两条黑狗只是个吓唬人的玩意儿 ,即便是被咬到了,也只会感觉像是被纸张摩擦一样,并不会给人造成什么实际伤害,破解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拿东西砸它们一下他们就会消失了。
季呈年想到了他们会丢下那个脏小孩先跑,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把那个小孩推出来挡住狗,他看向那三个小孩越跑越远的身影:真是从小坏胚子啊,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们,想着把你们吓跑就行,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指尖淡蓝色灵气飘向三个小孩,此时三个小孩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季呈年得意一笑,眉眼弯弯:我给你们下了咒,你们回家之后就会控制不住打你们的爸爸或叔叔,打人时长十分钟,我不动手收拾你们,自会有人动手收拾你们。
而另一旁,树下那个脏小孩拖着被打伤的身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看着冲过来的黑狗,他现在跑也来不及,于是捡起旁边和他两根手指一样细的长树枝做出防御姿态。
其中一条黑狗扑向他,他两手紧握树枝,把树枝横挡在自己面前,另一条黑狗也要扑上来。
季呈年刚转头便看到这幅场景,他从旁边的灰色糕点袋里拿了一个原味瓜子,手一挥,瓜子一连射中两条黑狗,黑狗化作白烟散去。
此时季呈年从树上一跃而下,运用内力缓缓落地,他拍了拍衣摆,缓步走到脏小孩身前前语气平淡:“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我的两条黑狗吓到你了吧。你不用害怕,这只是假物,不是真的,不伤人的,我刚才已经把他们处理掉了。”可能是说话声音偏小,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温柔。
脏小孩扔掉手中的树枝,抬眼望向季呈年,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身白衣,出尘脱俗,像仙人一样,自从来到这个镇子他总是被欺负,小朋友们都不喜欢他,他们都说他是野孩子,野孩子就是坏孩子,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第一个和他说话这么温柔而且还和他道歉的人,第一次有人正常的和他说话、道歉。
面对季呈年的道歉他有些不好意思,耳尖泛起红晕,低声道:“没事,没有吓到。”
季呈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先送你回家。”
脏小孩低下头,须臾开口道:“我叫殷寻灵,我……没有家。”
季呈年看向他神色复杂:这孩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
他接着说:“我本来是没有名字的,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我也不记得来到镇子之前的事了。我是被一个老爷爷捡回来的,他给我取名字,供我吃穿,可是不久前爷爷病逝了……,爷爷的房子也被当地恶霸抢去了,我也没了家……”越说越觉得委屈,但却没掉一滴泪,也不知为何,他似乎从醒来时,不论再怎么被人欺负,他也从未有一时想落泪,像是天生不会哭。
殷寻灵也不知怎的就把他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他对着这个对他施以善意的人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也许是因为……此人面善又温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