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哎~呦~喂~我的个小祖宗哎!这话……咳咳咳,这话咱可不兴乱说的呀!
一手扶着自己头顶帽子的大帽沿儿,跟在自家抱着个孩子走起来还依旧风风火火的主子爷屁股后头,急匆匆撵了一路的苏培盛还没等喘匀了气儿,就双膝一软,差点儿当场给辛勤跪下了。
瞅瞅周围看似在各自的岗位上认真值守,实则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擎等着吃瓜的众多侍卫。还有听了自家宝贝闺女的话后,瞬间双目喷火,紧紧握着自己双拳的老父亲安比槐。以及……
以及他们家因为被天降屎盆子砸得一脸懵逼,以至于到现在还木呆呆愣在原地,没有及时做出反应的王爷。
唉,整个雍亲王府里的,自认为是比王爷的枕边人都还得他信赖器重苏培盛苏大总管深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这真到了紧要关头啊,还是得靠他苏大总管出马!要不然,自家主子爷这一世的清名……可怎么办呦~
事分轻重缓急,眼见对面安比槐拳头都快要奔着自家主子那张迷的后院一众大小福晋们神魂颠倒的俊俏脸蛋儿上去了,苏培盛连忙收起自己心中纷杂的思绪,迈开酸软无力的双腿,紧走两步上前,替关键时候反倒是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自家主子解释起来:
苏培盛安大人您别误会,我家王爷对另千金绝无冒犯之举……
先快速的用一句话给现场灭了火,紧跟着,苏培盛上下两张嘴皮子不停,嘚吧嘚吧很快就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解释了个一清二楚。就连胤禛之前因为救人心切,还被借机报复的辛勤狠狠踹了好几脚的事儿,苏培盛都指着胤禛袖子上、身上的几个这会儿已经看不大出来的小脚印拿出来说了一遍。
安比槐原来如此……
有道是,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到底有多冤枉,在场就没有比辛勤这个加害者更清楚知道胤禛的无辜了。
是以,她一喊出那惊天动地、惊爆全场的句话后,立刻就倒在胤禛肩头上,战略性进入关机状态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而紧随其后,原本是随着辛勤这个主人设定,自主运行的傀儡安比槐缓缓的松开了自己紧握的双拳,脸上的表情也在苏培盛替胤禛解释时不断变化,先是强压怒火,再接着是恍然大悟,再然后,便是愧疚难安了。
毕竟,方才他的举动,虽可称得上是一句情有可原。但对面的那个人却是出身高贵的天潢贵胄,人家哪里是受过这等委屈的?便是受委屈,也不是他这个才踏入官场的微末小官可以给的。
当然了,事情真相大白之后,也没得就此含混过去的说法,否则,岂不是同自己一直以来打造的“实诚人”人设背道而驰了吗?是以,辛勤整冠束带,诚意满满的朝着对面的胤禛深施一礼,躬身到地的同时,又肃声请罪道:
安比槐请王爷降罪,是奴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事委实不应,不论王爷想要如何惩治,奴才都绝无异议。
看着干脆利索、磕巴都不打一个的就直接承认了自己错误的安比槐,胤禛心里本就还没来得及升起来的怒意小火苗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捧冰水,“噗”的一下化成烟雾,彻底的燃不起来了。
爱新觉罗·胤禛友恭快起,身为人父,关爱保护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女乃是人之常情,假若友恭你听到了方才容儿的话后还能做到冷静自持,亦或者是为了媚上而选择不作为、不理会,那才会让本王觉得齿冷心寒,甚至是该重新审视一下你的为人是否和你平常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相符合了。
因为还要抱着个沉甸甸的肉团子,胤禛撒不开手,也没法亲自伸手去把一直躬身行礼的人拉起来,只能用语言来宽慰,表达自己的大度。当然了,说话期间他也不断用眼神示意跟在自己身边的苏培盛,有点儿眼力界行不行?还不麻溜儿的去帮本王把人给扶起来?
苏培盛:……
得,看来自家主子爷今个儿心情极好,他算是白操那不该操的心了。
苏培盛那满肚子的腹诽胤禛这个做主子的是永远也不可能听到的,好吧,就算是听到了,他也不会多在意就是了。再说了,如此轻易就原谅辛勤的冒犯之举,胤禛也是有着自己理由的。
说真的,真不是他太好哄,偏着这安家的父女俩。实在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个桀骜不驯的下属一天气他三顿,胤禛的心脏已经强大的可怕了。
对,没错,就是他后院年侧福晋的哥哥,那个累教不改,即便他三番两次,都把训斥说在明面儿上了,也依旧和老八老十四那一伙人勾勾搭搭的年羹尧,有他在前头对比着,胤禛就觉得这安家父女俩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再说了,谁人能保证自己一直不冲动犯错呢?有错就认有过就改,争取再不重蹈覆辙,这才是该有的态度。所以,哪怕哪怕这父女俩今儿好像和他犯冲似的,给他带来了重重的打击伤害,胤禛心里也并没有生出多少火气来。
邬思道哈哈哈,王爷您心胸开阔、宽仁大量。友恭,此生能遇如王爷这般的仁厚明主,实乃是你我二人三生有幸啊!
雨过天晴,随着胤禛温和的话音落下,方才随不到剑拔弩张,但也足够紧绷的气氛片刻之间便消弭于无形,松了口气的邬思道打着哈哈,连忙上前接过了自家主公怀里,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的小姑娘,好家伙,这熊孩子倒是心大,这都睡得着,方才他都怕自家王爷脾火气上来,直接把她丢地上去!!!
且不提最近又双叒叕惹到胤禛这个难伺候,还尤爱在心里暗戳戳记黑帐的龟毛老板的年羹尧。也不说听说安家父女上门后特意赶来的邬思道在胤禛之后怎么不着痕迹的为双方打圆场。单说胤禛几句话揭过了安比槐差点以下犯上,还有辛勤张口闭口间给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这两桩事后,便打头带着一大帮子下属、奴才朝他前院的书房而去。
没见一直处于肉眼可见的红温状态的小姑娘这会子都快烧成个抱着都烫手的火碳了吗?得赶紧喝药退烧才行!
毕竟,若真要任由这孩子烧出个好歹来,不论是胤禛还是邬思道心里都清楚,方才还能好声好气认错道歉的安比槐,说不定都能拎起长枪在这偌大的雍亲王府里来个七进七出。
黑乎乎的药汁子苦涩的紧,一碗下去,哪怕辛勤一连吃了半盘子蜜饯果脯,都压不下去喉间萦绕不散的中药味儿。但不得不说,刘琦能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在越老越吃香的医者行当里力压众多同行,成为雍亲王府里最受看重的府医,那一手精湛的医术是真没得说!
仅从外在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只一盏茶的功夫而已,喝了药后就开始不断往外冒着大颗大颗汗珠子的辛勤,很快就从红皮变成了粉皮,甚至眼见着还有了转回原本的冷白皮的趋势。
而一直等着自家女儿换了身干净里衣睡下,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的老父亲安比槐,也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安心和隔壁书房等待已久的胤禛等人讨论起,能让邬思道这个雍亲王里最高级别的参谋长一听到安比槐上门拜见,就骑上快马急匆匆的从城外赶回来的事务了。
安比槐给乾清宫安玻璃窗?
进书房屁股刚沾上椅子,辛勤就挑了挑自己的眉梢,眼神惊讶中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跟在一下下捋着他那因为这些天疏于打理,看起来参差不齐、杂乱不堪的山羊胡子,且才刚刚发表完自己一番言论的邬思道后面追问了一句。
邬思道正是如此。
邬思道点了点头,悠哉游哉的扇乎着不知又从何处摸出来的,他日常用来装逼的道具白羽扇,看的坐在他对面的辛勤眼角抽搐,在心里直呼辣眼睛!
您那几根胡须子,都快让玻璃作坊的炉火燎成干巴巴玉米须子了,脸也被熏的黢黑,一笑一口大白牙呲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让意大利炮给轰了呢!咦~就这形象还想装风流名士?
辛勤的腹诽邬思道丝毫不知,他依旧翘着自己的小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解释道:
邬思道给万岁爷的乾清宫装玻璃窗,一是为了借万岁爷自身的影响力,替咱们铺子里的玻璃制品在那些王公大臣之间扬个名。毕竟,能有胆子赖着国库银子不还的那些人,无一不是自认为自己在万岁爷跟前有些个脸面的,这样的王公勋贵们,自然是三不五时的就会递牌子去乾清宫给咱们万岁爷请个问个好,找万岁爷联络联络感情。一旦乾清宫安装了玻璃窗,用上了玻璃制品,那那些个人精似的朝臣们,自然也会紧随上意,举着银票,挣着抢着要将玻璃窗等玻璃制品往自己家里搬了。届时,咱们想要的他们有银子不还的证据,岂不是……
爱新觉罗·胤禛手到擒来?
胤禛和邬思道相视一笑,插了句话后,赞赏的对自己这个得力下属点了点头,又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邬思道是极,是极,王爷英明神武,只一眼便看透了属下日思夜想才琢磨出来的计谋。
看着满意的朝着自己露出微微浅笑的胤禛,邬思道拱了拱手,秉承着随时随地,逮着机会就要使劲儿拍老板马屁的优秀打工人精神,立即更大力度的把胤禛这个刚才其实压根就没说出什么重要内容的顶头上司给夸了又夸。
呃……很好,这很邬思道。
看着对面微微前倾着上半身,嘴巴张张阖阖,话里话外都是恭维奉承,活活把胤禛从矜持浅笑哄成眉开眼笑的干巴老头儿,辛勤忍不住有些走神。
啧啧,该说不说,难怪这人能成为力压一众同僚竞争对手,在工作时成为最受潜邸时期胤禛信任,并且到了退休时,也就是胤禛登基后,还可以善始善终,落得个好下场的幸运谋士。就这时时刻刻、绞尽脑汁哄老板开心的敬业精神,活该人家到最后能够全身而退。
话题扯远,回过神来的辛勤喝着苏培盛徒弟,也就是现在才十几岁的未来后宫大喇叭小夏子送上来的贡品级别香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身下的花梨木攒海棠花官帽椅的扶手上摩挲着,眼睛继续观摩着自己这位同事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捧的胤禛一愣一愣的。
邬思道再一个,王爷您向来惜言如玉,从不像您那些兄弟们似的,惯会花言巧语、夸大其词,一旦为万岁爷做了什么,哪怕只是针鼻子大小的一点儿事儿,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孝心给夸的天花乱坠,宣扬的满世界都知晓。但实际上,您对万岁圣上的孝心从不比旁人少一分一毫,甚至是多得多。偏您吃了不善言辞的亏,明明做了许多许多,成日里却被那些一天天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的朝臣们挂在嘴边嚼舌根子,说您不如旁的阿哥爷们孝顺。这次咱们用玻璃给万岁爷的乾清宫装点一新,也好叫那些碎嘴子朝臣们看一看,咱们王爷对往上万岁爷的心意有多重,有多深!
蛙趣,听听,听听,辛勤表面安然,实则心里已经在大呼小叫起来了,什么是极致的语言艺术?什么是想老板之所想,急老板之所急,痛老板之所痛,悲老板之所悲的贴心好下属?
眼前这就是了!
看着一脸感动,明显把邬思道引为知己,恨不得拉着人烧香磕头拜把子的胤禛。辛勤觉着,别管这两人之间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多少是心知肚明,相互配合着表演作戏的成分在其中。反正这话听在耳朵里,即便辛勤一个外人,都觉得正正好好被搔到了痒处。
你捧捧我,我夸夸你,事情就在一片融洽的氛围内马上就要当场敲定下来了,闲适靠在椅子上歪坐着的辛勤眨了眨眼睛,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要行驶自己的一票否决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