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睛,看着一脸警觉的绿袍,之前对绿袍的埋怨一扫而空:“呀,你可算醒了!”
一个头发半束,佩戴银饰和耳坠,身穿长袍的少年映入眼帘,面对他的关心,绿袍并未理会,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救他的人是敌是友,本能的警觉让他时刻保持清醒。绿袍艰难地支撑半个身躯,环顾四周,一股混杂各种药草的味道扑鼻而来,陌生温暖而不切实际的气息,不问凑上前来问道:“绿袍,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绿袍按住疼痛的额头皱眉道,记忆如同潮水涌入他的脑海,不问如实回答:“这里是药王谷,我是这里的谷主,不问。”
听到“药王谷”三个字,绿袍放下了戒心,却又起了疑心。药王谷是四十年前神医丹士启玄子成立的,哪怕后来罗玄的关门弟子花药成为了阴山护法,与阴山也只是表面上的关系往来,为何会救他?
“药王谷谷主启玄子分明是个老头子,小子,你既知道我是谁,就如实回答。”
不问对绿袍的不善语气竟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那股对待病患的关怀淡化了些许:“前任谷主自然是我外祖父,如今已经驾鹤西去,一月前外祖父起了最后一卦,临终前嘱托我,倘若绿袍老祖在阴山对决中身遇不测,我必不留余力出手救之。”
绿袍当时已经练成了圣火神功,按道理除了紫青双剑外无人能敌,不问也觉得奇怪,但从未深入探究过其中的缘由。
绿袍眼眸流转,若有所思,早就听闻药王谷的医术现如今如此出神入化,竟可令人起死回生,只是没想到这启玄子还对八卦占卜之术如此精通……
“我绿袍从不欠人情,你外祖父临终前有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他面色苍白,唯独一双眼眸坚定倔傲而不容置疑,不问认真回忆,说道:“外祖父说,救了你,是为了除掉阴山天尊,保武林不受他迫害,还说‘紫青双剑,阴阳双生,五行制化,灭魔扶正’……”
在听不问回忆的时候,绿袍艰难地扶着床栏慢慢起身,忍受着头部隐隐作痛,他试着调动自己的内力,不料这次却不如以往疗伤顺利,俊美的五官痛苦扭曲,汗水从额头冒出,最终重重咳出了一口鲜血,摔在桌上,花怜被这动静惊醒,看到虚弱的绿袍,连忙搀扶起绿袍。
“咳咳咳……”绿袍掩唇干咳,花怜想让他坐下,绿袍却抬手打断她,站稳身时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全身倦怠乏力,如同力气被抽离了一样空虚。 像是想到了什么,绿袍脸色巨变,暗中运转内力,却发现有一股力量阻滞了内力的汇聚,每当他运功时全身各处就会有刺痛感,他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意, 抓住花怜的肩膀摇晃:“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花怜吓了一跳, 不明白这男人又发的什么神经,她被摇晃的头晕眼花,蹙眉道:“你在说什么啊?不问,他是不是得什么疯病了?”
绿袍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贴近她的脸颊怒吼道:“你装什么装?我的内力为什么用不了了?”
“什么?”花怜也是一惊,思索片刻之后,她脸色浮起一抹凝重之色,绿袍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安又紧张,花怜扫了扫不问,凝重地开口:“你昏迷时候津液流失过多,为了救你,不问用银针封了你的穴位缓解圣火神功对你的反噬。”
绿袍心下了然,放开了桎梏花怜的手,暗自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只要把银针取出来,我的内力就可以恢复了,是不是?”
“不错,可是银针一取,你也将因为圣火神功的反噬,经脉逆转,气血壅盛翻涌,气机大乱,必死无疑。”不问双手抱胸,一针见血地提醒道:“你当真要为了圣火神功,把你这条命重新交到阎王手上么?”
这两句话就像一把千斤重的玄铁,狠狠地击打在绿袍的心上,又如当头棒喝,让他措手不及,绿袍的双手无力的垂下,倒退一步,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修炼成圣火神功……”
绿袍本以为修炼成圣火神功后能凭借阴山的根基称霸武林,可是阴山天尊的出现让他的所有努力成了失败的笑话,到最后沦落至此!
不问有些不忍,他知道对于绿袍这种一心想称霸武林的人而言内力和武功意味着什么,劝解道:“你已经是名振天下的绿袍老祖了,如今死而复生,又何须再执着于尘世的那些虚名与权势呢?”
绿袍一把推开不问,怒吼道:“你懂什么?没有了内力,我就是一个废人了,报不了仇,回不去阴山,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绿袍双目赤红几近疯癫,颓然地跪在地上,双手捂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突然他想到什么,目露凶光,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桎梏住不问的脖颈:“小子,你最好把办法给我想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绿袍,我们救了你,你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你真卑鄙!”花怜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恩将仇报的绿袍。到底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懂人心的险恶,绿袍轻蔑一笑,不予置闻,愿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他绿袍本就非良善之辈,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曾经那个单纯的余英男会天真地认为他是好人了。
绿袍手间的力度不断加大,不问咳嗽了几声,花怜看着脸憋成紫红色的不问心下紧张且慌乱,急得不停地四下环顾,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牙道:“不许杀不问!我有办法!”
绿袍闻言松开了些许力度,不问得以喘息,但目光却锁住了花怜,花怜敛眸抿唇,随后抬起目光与绿袍对视:“我有《素灵太玄经》,可以帮助习武者重新打通奇经八脉,疏理气机,融会贯通全身穴位,等你学会了《素灵太玄经》的功法,就可以克制圣火神功的反噬,取出银针了!”
绿袍眉目间有些动容,他的确听闻过《素灵太玄经》的威名,传闻三十年前,大理皇帝段修剃度为僧苦修多年,后悟出武功绝学,写下《素灵太玄经》,在云南乃至川蜀一带颇为有名,任何武林高手听到这样的诱惑都会心动,绿袍也不例外,可内心的警觉和理智让他对花怜所说的话持有怀疑。
“小丫头,你知道跟我耍花招是什么下场吗,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说罢,绿袍又加大了桎梏不问的力度,不问已经开始双眼翻白,两腿无力地蹬着。
“不要以为我现在没有内力就不能杀了你们。”
花怜从脖子上拽下一条玉坠丢到绿袍手中,急得眼泪溢出:“就凭我是段珩的女儿,大理的郡主!”
绿袍用空余的那只手接住玉坠,的确是大理皇族特有的标识和做工,还刻着一个“珩”字,那位大理王爷的风流韵事在江湖上已经是屡见不鲜,大理多出一个郡主并不足为奇,绿袍会意地将玉坠丢回花怜手中。
“伯父和启玄子先生交好,圆寂前把《素灵太玄经》交给了启玄子先生,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启玄子先生吗?”花怜强撑着冷静,绿袍则的确多了几分动容,至少目前已经仙逝的启玄子是在帮他。
花怜咬牙,不断揉搓自己的衣角,绕过桌子跑回自己的房屋,不一会便手抱一本陈旧的秘籍赶回来,将秘籍掷给了绿袍,绿袍倒也信守承诺地彻底松开了桎梏不问脖颈的手,翻看检查了一番,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不问摔在地上后恢复了些许意识,双手扶住花怜的肩膀,没想到花怜竟然为了救他把她伯父留下的《素灵太玄经》给了绿袍,心中既感动又愧疚。
花怜看了看欣喜的绿袍,手自然地拍了拍不问的手背,表示安抚,随后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道:“绿袍,当年修炼这本秘籍的人除了我伯父段修大师外皆因无法参悟或死或惨或疯癫,是个比圣火令有过之而不无及的邪功,你可想清楚了?”
绿袍神色十分凝重,又异常坚定和清醒,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伸手打断她道:“我绿袍偏不信这个邪,别说是走火入魔,哪怕是阎王殿我也闯得!”他语气凌厉,神色桀骜,花怜和不问看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多言。
《素灵太玄经》共计3套剑法、3套轻功、3套拳法、3套掌法、3套内功吐纳之法,以及最后一部功法总纲,绿袍虽然急于恢复自己的内力,但修炼此功法,必要有内力在身,可他全身的经络穴位都被银针封住,根本无法修炼前面十二种功法,只能先从内功吐纳等基础之法学起,循序渐进疏理气机,缓冲圣火神功的反噬,这一步需要极大的耐心,他仍然不可使用武功,好在他天赋异禀又勤加修炼,仿佛体内静止的东西开始如同破冰的春水缓缓流动,半月后,不问尝试取出一些银针,并无影响。
不问和花怜也时常会为他调配一些汤药,绿袍也逐渐与两人熟悉了起来,这两人但也是真性情,对他之前的不善与冒犯竟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问天性活泼,又不失少年的纯真,总是让绿袍想到曾经的苗飞,苗飞虽然武功低下,但心思善良,是阴山为数不多难得一遇的好人,可惜他死在了昆仑的几个败类玩意手中,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自诩高尚,实则不过是些道貌岸然的孬种,总有一天他绿袍要把这些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名门正派赶尽杀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