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这一吐，直接给温眛吐进了医院。
反正他本人是无所谓的，没心没肺久了连生死什么的都看淡了，要说有没有是什么放不下的……
温行思应该占了一大半。
有他在温眛连温寧凡都顺眼十分，也能看在侄子的面子上和哥哥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寒暄寒暄不至于那么尴尬。
可能温行思在温家就充当了一个“桥梁”的作用吧？多少可以堵堵温眛的嘴，让他好好说话。
“……”
温眛转醒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闭着眼发了会呆，细细想着昨夜他陷入的那个怀抱和从未听过的急促、担心，甚至有些……害怕？
挺新奇的，温行思这样对自己。
“哥？哥，你醒了吗？”
白楚帆的声音传来，他没有睁眼，那小子应该还在门外，但他能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
是谁呢？温眛想着。
“他没醒。”终于，耳边响起了平静的回答，就三个字，不多不少，但足矣让他辨认。
是温行思。
温眛在他话音落下后没几秒便掀开了眼皮，露出转向他的眼眸，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打点滴的手悄悄摸过去，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温行思皱起眉，下意识想要抽走手指却害怕弄掉针，只好作罢。
“温……咳咳！”温眛刚开口，喉咙就涌来一阵咳嗽和痛痒，后面要说的都淹没在咳嗽声里，温行思拍拍他的背，又拿来刚倒好的温水等他好不容易停下后送到跟前：“少说话。”
温眛立马把话咽下去，乖乖喝水。
“哥！你咋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白楚帆推门而入，就对上了温行思的脸。
温眛摇摇头，对着白楚帆摆出个笑。
温行思看看他，又看看靠近的白楚帆，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拿上自己挂在凳子上的白大褂三两下穿上：“你们聊吧，我还要工作。”
说完他便带上了门，径直离去。
温眛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哥，你可吓死我了，好点没？可以不说话，点个头就行。”白楚帆皱着眉头，温眛点点头，伸手去摸手机。
果然，刚打开就被微信信息扑了个满怀。
他点开消息栏，从一堆酷似“哭丧”的消息里翻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温恺郡：怎么回事，好些没？今晚回家吃饭，让爸看看你。
怎么传到了他那里？说得倒是挺好听，根本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温眛本想敷衍过去一句“没死，勿念”，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莫名其妙回了一句。
温眛：有谁？
那头似乎等了很久，几乎秒回。
温恺郡：你哥哥，还有行思。
温眛挑挑眉。温行思这么忙还能答应他回家吃饭？见鬼了这是。
既然“桥梁”到场，他也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随口过去一个“哦”就关了手机。
刚放下手机，牙签上一小块切好的苹果伸到他嘴边，温眛才回过神，想到旁边还有大活人，“吃点吧，你都没吃早饭。”
温眛当然不拒绝，咬进嘴里，不过吞咽时喉咙是真的疼，沙沙的，带着他的声音都哑了半，搬出昨夜没接完的话题，试探似的套话：“有什么打算吗？既然不出国的话。”
“嗯……还没完全想好，只是我想自己闯闯看，不至于显得我太废物。”白楚帆笑着回道，温眛没套出来什么，只好点点头应下。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有半小时，最后温眛的声音真的哑得不行了才结束。
白楚帆收拾好轻轻闭上门，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寂静。
温眛睡饱了没觉可睡，躺在床上想事情。
想着今晚怎么才能忍住不隔应温恺郡他们，又想着饭桌上温恺郡会和他说什么事情。
脑子里又浮现老男人本来板着的那张脸突然对他笑得慈祥，连语气都平易近人说些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的话。
还有他身边跟条哈巴狗似的温寧凡，演相声似的给温眛整出“父慈子孝”来恶心他。
对了。
还有一个更恶心的等着呢。
秒针带着分针跑，顺便拽着慢吞吞的时针一起。
出院什么的都办好了后温眛自己往医院大门口走，刚踏出门槛，就迎面碰上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步步慢慢走来。
温眛打心底觉得他好逗，扯着笑向温行思招手。
前者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温眛：“啧。”
他是不是就对自己脾气那么大？这算不算特殊对待？
温眛自圆其说，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温行思一言不发，看他系好了安全带就发动车开上了公路，温眛则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仿佛他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让温行思觉得很不自在：“看什么？”
“看帅哥。”
温行思：“。”
温眛打了个哈欠，见他打开的储物盒里面有一面小巧的镜子，顺手拿起来打趣道：“哟，小女友落下的？”
他还发现一柄精致的木梳子，看着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不客气道：“我借用一下，记得跟你小女友解释清楚噢，叔叔我可不想损人桃花。”
温行思一时没说话，只不过在他准备梳的时候冷不丁开口：“我妈的。”
温眛手一顿。
“什么？”
温行思没有转移视线，像说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一样：“镜子和梳子，是我妈留下的。”
温眛对这位嫂子的记忆浅薄，他对她没什么感情，不喜欢也不讨厌，她只存在在他比较晦暗的一段时间里，只见过几面，听温寧凡说过几次。
她身体不好，还挺可怜，生温行思后不久就走了，温行思自己也记不太清。
回忆结束，温眛只是轻笑了一下，不在意似的继续梳：“你妈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车里？”
“我从我爸那里拿来的。” 温行思拐进了别墅区，往深处开去。
温眛看看他，没再说话。
他俩真是同病相怜的叔侄啊，大家都惨，没一个人圆满。
车开进车库，温眛贴着温行思进去。
温家还是那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温恺郡人老了开始念旧，他小时候的设施也没变化太大，一些坏掉的都换新了，不过还是原来的款式。
他有意要把那段时间物理定格，让温眛多少有点不舒服，眼神所到之处全有着路長槐飘渺的身影。
温眛收回了四处张望的视线，却没察觉身边人的观察。
默默捕捉着自己眼底的情绪。
管家替他们开了门，进去的一瞬间让温眛险些喘不过来气。
“你怎么了？”温行思的声音传下来，温眛才摆出笑脸，稍微好受了一点：“没怎么。”
他们第一个遇见的人是凑巧从楼上下来的温寧凡。
还是一样的斯文，只是看着他那张笑脸温眛就联想到狗，看在他儿子还在场，温眛主动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温寧凡有些惊讶，也回道：“好，都好。还没开饭，先坐一会吧。”说着他顺势坐到了单人沙发上，示意温眛他们坐过来。
温行思抬脚就走，温眛见他动了才慢悠悠跟上去。
“怎么样？工作顺利吗？”温寧凡问道。
温行思坐定后惜字如金似的答道：“还行。”两父子的聊天模式永远是亲近没有，刻意的疏远也没有，两个人都是一问一答，听得温眛都觉得无聊。
终于出现了第四个人的声音：“哎呦，行思来了啊，让奶奶看看。”
温眛以为是温恺郡，没成想先来了她，一时也避不开，只好跨下他的假笑，一点客套也不想给她看。
许晴在家也打扮得夸张，脖子上的项链至少有两套房的价，叮铃当啷的响，吵得温眛头疼。
“你爸也真是，回国了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她像平常长辈一样拉着温行思的手，也不忘数落温寧凡热热气氛：“现在住哪里啊？”
温行思下意识向温眛看去，却只看到了有意避开视线的他，垂眸答道：“小叔家。”
许晴的手一愣，笑道：“这样啊？”才把温眛拉进话里：“说来这，温眛啊，昨天我和你爸听说你住院了，你爸可担心了，怎么这会就出来了？”
温眛听着那句“你爸可担心了”就想吐。
“那真是感谢他老人家的担心，迫不及待让我今天出院回家吃饭。”他笑着回道，笑吟吟对着许晴，她多少有点挂不住，却还是笑回去：“你爸也是想看看你……”
门口传来脚步声，许晴赶忙站起来，又热情地迎过去：“可算回来了你，让行思一阵好等。”
温眛用脚想都知道是谁，看向门口的眼神里都多了分好奇，好奇等会温恺郡看见他会说什么。
温恺郡刚踩着拖鞋进来的第一眼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落在他赤裸裸的笑上。
这会到他俩父子相对，一时无言。
“晚上好？”温眛率先打破沉寂，假惺惺道。
温恺郡点点头：“身体怎么样？少吃点热气的东西。”温眛充耳不闻，剥了几颗瓜子吃，看也不看他：“承蒙厚爱，没死成。”
气氛不对，温寧凡立马顺着温恺郡的话朝温眛带点责怪道：“怎么这样说话？爸爸也是担心你。”
果然。
温眛顿时冷了眼：“轮不到你教训我。”说完他朝温行思笑笑，又不说话了。
温行思只听得头疼。
这顿饭注定不能好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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