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她也会静静地坐下来,在角落,不犯困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同事,看着被吓到或没被吓到的客人,看着统领者......她静静地坐着。
她看着他们的衣服,看着他们的身体比例,看着他们的色彩,看着他们的眼睛......她看着他们,静静地看。
此时的她便像是一个精致外表与丑陋疤痕并存的人偶娃娃,安静的像是不会动。她就静静地看着一切,像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只剩下一双眼睛随着注视对象的走动而转动。
她的眼神干净,没有同事会反感,大家渐渐习以为常。
等人流渐渐少了,同事们陆陆续续下班了,统领者也没事了,她才会一晃神把自己的话重新塞进脑子。统领者会回来,蹲在她面前,把她扶起来,领回她的屋子里。
手很温暖,至少比自己的暖和,色调柔和明快,看上去干净大方,线条偏硬朗,神色温和,比例比他人优秀......
看着统领者离去的背影,嘴已经出于礼貌回了话,脑子却刚回过神,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和统领者互道晚安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没有拉窗帘的落地窗,翻了个身,又看看天花板上没有亮起来的灯,选择就这么瘫着,侧头看着窗外的街。
外面的街道一如既往的亮她看见灯光偏黄,路面像是撒满了金子在亮;她看见街旁的河静静地淌,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银辉给河面上了妆;她看见路旁的柳树在微微摇晃,地面的影子在招手,或许起了风;她看见热闹的街头上人头攒动,他们的脸都写着开心,都在笑......她望向遥远的天边,那里消融在地平线,她叹口气,闭上了眼。
不知为何她想哭,眼泪便从眼眶里流下;不知为何她想笑,睁开眼便看着繁华的街乐出声。矛盾极了,她想,又把眼睛合上,沉入梦乡。
......
她有一个镜子,或者那不是镜子。
我们把这个东西叫做镜子,仅此而已。
她不时的拿出这个镜子,每次看的时间都不长。
镜子里会映出她,只不过这个她看上去是她而已。
她闭上眼,她会睁眼。
她张开嘴,她会闭嘴。
她伸出左手,她会伸出左手。
她哭泣,她会笑。
她看着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自己,看着自己。
那里面的她闭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被装在匣子里的照片。
她把手套解开,手腕伸在镜子前。
她看到镜子中自己的手腕洁白无瑕,而镜子中的自己在笑。
她知道她是谁了。
无论如何,那不是自己。
但知道这么多已经够了。
绝对够了。
......
小镜子叫戏匣。
拿着它的主人会看到自己。
与现实中截然相反的自己。
戏匣反映出的主人自我是存在的。
是曾经在现实存在的、被主人亲手埋葬的自我。
到了云落手里,戏匣已经不知道逼疯了多少主人。
唯有云落,在意识到镜中是谁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戏匣的主人,可能终于不会换了吧。
戏匣中的人笑着,说着未必合上了眼。
戏匣主人的更替,在这里停止了。
它已经等到了主人。
......
戏匣是个好匣子。
至少对云落来说是如此。
她把戏匣显现自己的时间称作“对话过去”。
其实不能对话,她只是能看出一点点意思而已。
观察自己也是很有趣的。
她笑着,看匣子中的自己耷拉着脸。
戏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戏匣是好匣子。
这就足够了。
她抱着小匣子度过了很久。
小匣子随她一起走遍各地,小匣子随她入土。
这就足够了。
戏匣能带给合适的主人长久的陪伴。
一般而言,合适的主人并没有完全的心智。
戏匣会慢慢弥补这一缺陷,成为主人人生中重要的部分。
戏匣的反射会让一部分不配拥有它的人感到恐慌。
曾经的他们会让他们感到恐惧。
戏匣,好匣子。
云落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可惜我终究不是她,她曾经是我。
但是,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