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卫嬿婉头一次看见江南的风景,她从小长在有些冷冽的盛京,后来又一直困在皇城里面,就连她去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皇城根底下的一亩三分地。借着去太后处请安的功夫,七阿哥带着卫嬿婉一路介绍着行宫的各处景色,他不免有些得意地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小亭,说着上次他暗示舒妃的事情。
他已经不小了,是个抽条了的少年郎,和他舅舅傅恒颇为相似,只是眼角眉梢间的些许神色更显出些少年人被掩饰过的张扬。
卫嬿婉捻了捻手指:“也不知十阿哥近来如何。”
七阿哥勾唇一笑:“十弟有亲额娘护着,从来都是天真烂漫的,哪怕到了如今时候,舒娘娘也不肯让十弟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卫嬿婉柔声笑道:“十阿哥性子天真有天真的好处,阿哥却不同,凡事多思虑着,也是好事。”
七阿哥转过来,正色道:“嬿婉姑姑觉得,我比之五哥如何?比之四哥如何——比之……二哥如何?”
如今的四阿哥越来越安静了,但同三阿哥和五阿哥他们不一样,皇帝给四阿哥挑了一门颇高的亲事,只是又将四阿哥出嗣给了履亲王。这倒不是什么不喜欢,只是皇帝与宗室之间的维系手段罢了,也算是给了四阿哥体面。
他本来就不可能成为储君,平白无故得了一个亲王爵位,皇帝也不费吹灰之力拢回来一个亲王爵位,又给出去一个郡王爵位给履亲王之子,还能彰显皇帝的仁慈。
对于四阿哥而言,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有了一方天地,能够祭奠他的生母。
五阿哥对此颇为羡慕。
卫嬿婉一直认为五阿哥是个聪颖至极的孩子,可让她想不到的是,自从上次被皇帝训斥后,五阿哥似乎着了魔一般,时时上书请求给愉妃一些身后荣光。
他明明知道,皇后如今备受冷落——皇后得宠时就没有为愉妃请旨,此时此刻,就更不可能——也更做不到。
卫嬿婉郑重道:“七阿哥就是七阿哥,每一位阿哥,都是独一无二的,您不必做这些比较。”
进保急匆匆赶过来:“嬿婉姑姑,不好了,舒妃娘娘刚刚闯进来见了皇上。师傅怕出事,您快回去瞧瞧吧。”
七阿哥点头放了卫嬿婉回去,二人回去时舒妃已经离开,只留皇帝一个人有些颓然地坐在龙椅上揉着眉心闭目养神。
皇帝沉沉开口:“你去看看舒妃吧,别叫她做出什么旁的事来……进忠……”
大概若是进忠现在在这里,大概会上前帮着皇帝揉着头缓解,再说些不招人讨厌的俏皮话出来。
但进忠毕竟不在。
卫嬿婉领命而去,只见舒妃痴痴抚摸着那些她一字一句抄录的御诗,浑身都是一股子孤寂而绝望的气息。卫嬿婉进屋前问过十阿哥,知道十阿哥在恭妃处读书,心里连放心不少。
卫嬿婉上前,轻轻读了几句御诗,便见舒妃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嬿婉,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