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当日守夜,进了慎刑司也受了些刑,现今也还是进忠在皇帝身前侍奉,他等皇帝的问话已经等了许久,立刻躬身道:“是启祥宫的宫女儿,叫樱儿。”
皇帝蹙了蹙眉:“哦?启祥宫的,把她叫进来,朕要问几句话。”
卫嬿婉得了传唤,嘉妃也不得不放人,进忠陪在她身边一路向养心殿去了:“前边儿的路咱们好不容易走过来了,这是最后一关,就看你的了。”
卫嬿婉低眉顺眼地走进去,她的眉眼虽然低垂恭顺,但总是挺直着脊背,她跪下行礼道:“奴婢启祥宫宫女樱儿,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心里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毕竟想不起来她是谁:“把头抬起来——朕问你,你叫樱儿,是哪个樱字?”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卫嬿婉轻声道,“奴婢本姓卫,名叫嬿婉,樱儿是嘉妃娘娘赐予奴婢的名字。”
皇帝放下手里的茶盏,沉静的声音里含着一股子怒意:“听进忠说,这次的案子是你暗地里去办的,速度很快,证据也详实。只是不知你小小年纪,究竟是如何做到?”
卫嬿婉淡声道:“奴婢初初入宫时在四执库伺候先帝的冠服,顺势结交了许多宫人。后到大阿哥处伺候阿哥,在钟粹宫中做了一年半的事,因为海贵人说奴婢八字流年与皇上、阿哥相克,便将奴婢打发到了花房……”
“奴婢不是在抱怨什么,只是四执库、花房是最人多眼杂的地方,消息自然灵通。”卫嬿婉抬起眼看向皇帝,“奴婢如今虽在启祥宫伺候,但阿玛自小教导奴婢,在其位则谋其事诚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其位则忠其君。奴婢本就是正黄旗包衣出身,一家子不论是否在宫中伺候,都是皇上的奴婢,不论于恩义还是本职,只要是为皇上做事,哪有不尽心尽力的呢?”
这宫女的模样生得十分清秀,肤白而唇红,眉目间虽然有几分他青梅竹马的娴贵妃的影子,但毕竟二人的气质并不相同。
如果将美人儿比作花,那娴贵妃便是一盆花期中盛放的艳梅,美是很美,但毕竟也是略有凶性;眼前这小宫女则不同,她更似清晨才羞涩初绽的一朵,站在烟雨江边,连她的颜色都是极为鲜嫩的。
所谓美人,从来不单单指其容貌,也需得气质出尘,才足够动人。
他其实有些意动。
可是听着她的话,皇帝那点旖旎的心思忽然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个宫女能够成为一个十足的忠仆,他虽然是天下之主,但也同样明白忠仆难得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个会办事、颇为聪慧的忠仆,这要比宠妃难得太多了。
进忠虽是个不显眼的奴才,但有一句说得很好——养心殿里伺候他的,实在太少了。毓瑚只有一个人,蒙住了毓瑚的眼睛,便也蒙住了他这个皇帝的眼睛。
皇帝点了点头:“也罢,从此以后你便叫回你的本命,跟着毓瑚,到养心殿里侍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