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荆安望着凌深那一脸冷死人的表情,突然之间笑了,唇角勾起,扇子抚在唇边,冷白的皮肤生出一种病弱感。
凌深不耐烦的抬起头看他,却在望向他眼底时惊愣住了。
面前这人一袭玄衣,白玉小扇捏在指尖,一头墨发高高的束在脑后,右耳上别着一只白玉珍珠,屋檐上的光影打下来,他就眯着一双含情眼望着凌深。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像故人重逢。
凌深下意识的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忘了我……”
迷幻交彩中,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声音,突然在此刻浮现在凌深的脑海中,凌深烦躁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他们明明是初逢。
谢荆安抹开自己的折扇,站在台阶上看着凌深。
“凌深?”
凌深不动声色的挪开自己的眼睛,侧身转向林七的方向。
“你是谁?”
恍惚间,他突然有些悲伤,梦里的碎片一片片交织,最后指向一处寒风的高崖,底下是猩红的迷雾,一道穿着白衣的人迎着狂风站在崖顶,仙风道骨,又十分孤独。
“ 帝都斥魔师,凌公子,我们是帝都斥魔师,受天子调遣,听闻桓安多有魔物杀人特来调查。”
桐溪开口,她没注意到凌深精神的恍惚,只想着如何给自己腿上的小狐狸踹得更远。
“ 那又与我何干?”凌深冷着脸,自从见到谢荆安以后,他就感觉到非常的不安。
“二位是青丘白狐吧?”谢荆安缓缓说。
此话一出,凌深和林七瞬间开始警惕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们的身份?”凌深伏身作防御姿态,林七一下子撒开桐溪的腿,目光变得深绿。
笑话,青丘狐族是千年大族,千年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在人间的传闻中,是神兽一般的存在,就是林七这般修行不足五百年的小狐狸都知道青丘狐族的威严,不容得别人侵犯。
这两人什么来头?
“二位不必紧张 ”谢荆安惬意的摇了摇自己的扇子,桐溪一脸无语的看向着谢荆安。
一千年了,还不能改一下自己的臭德性吗?惹毛凌深对你有什么好处?
果然下一秒,桐溪就听见这厮一本正经的在那胡扯,什么有幸救过青丘的小狐狸,什么把自己养大的小东西送给青丘长老狐浅去养,还有什么更离谱的,说自己救过青丘全族。
眼看着凌深的脸越来越黑,下一秒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架势,桐溪急忙劝架,赶紧冲上去,拽住凌深的手。实心实意的劝架道
“凌公子别吃心,我家少主被关的太久,脑子有点问题。”
凌深:“…………”
他俩没事儿吧?
林七默默的将自己快露出衣服的尾巴收了回去。
谢荆安终于说人话了。
“曾经与狐浅长老有过一段渊缘,所以能看出你们的原身。”
他给那白玉小扇扇的飞快。
“……你谁呀你?有毛病啊你?” 林七一下子开骂,说着就要冲上去拼命。
凌深拦住他,要他稍安勿躁。
接着开口道:“认识我狐族长老狐浅的人不多,敢问阁下是何种缘分认识长老的?”
“打架啊!”
桐溪:“…………”
凌深:“…………”
林七:“…………有毛病!”
“哎哎,好了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桐溪赶紧岔开了话题,道:“昨日我们经过周府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气息不太对劲,昨天晚上想必你们两个应该已经进去过了,里面的魔气十分重。”
凌深其实并没有太执着于上一个问题,狐浅可是狐族长老,谁会拿他来开玩笑?而且面前这两人看着也不是普通身份的人,不论两位是谁,现在最要紧的是周府里应该设置一面契魔幡。
凌深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凌深坐在桌子前,谢荆安收敛了戏虐的神色,坐在了椅子上,一下一下的敲着他的扇子,道:“不知凌公子,可知契魔幡?”
“直说了吧,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契魔幡。”
凌深有些诧异,他们是从何得知契魔幡?
“契魔幡本是上神清渊设在九台沃野上的东西,却不知何时被魔物偷了几幡下来,我跟少主受到上神指示,特意前来寻回契魔幡。”桐溪沉沉的说道。
“为何要我帮你们?”凌深看着谢荆安。一字一顿:“我跟林七只是下山来玩儿的,可没打算参与人间的龌龊事。”
桐溪目光沉重。
道:“少主受了伤,经不起魔物的再次浸扰,而周府里面现在我们已经确认已经设着一幡,公子可愿同行,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凌深张口就要拒绝,却从谢荆安在眉眼中看出了一丝熟悉,又联想到自己做了好多年的梦魇,想着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这俩人的身份似乎很神秘,能一眼就瞧出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可不是区区的人间斥魔师,想到这里,他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林七看他哥答应了,高兴的小狐眼一闪一闪。
能和漂亮小姐姐一起玩儿了。
这两人身份很奇怪,但是哥肯定有自己的意思。
小狐狸巴巴的想。
一刻钟后。
客房的正中间木桌上,林生手里缓缓的转着一杯茶。谢荆安坐在椅子的另一边,桐溪站在门边,林七依旧不停的粘着桐溪。
“早上周老爷来过了,周府死了人。”谢荆安看着眼前的茶杯。
“走吧,咱们去周府看看。”
周府
周老爷十分热情的迎接他们。
凌深从入府起,就一直暗暗的观察着四周,偌大的周府正中间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杏树。
凌深抬了抬眼。
按理说,杏树不应该长这么高,而且这棵树的树身上都挂着红色的绸缎,风一吹,沙沙作响,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周老爷注意到他的神情,便指着那树说道:
“这可是我府里的福树啊,曾经有一位云游至此的道人,亲自给我们种的了。”
“有何种作用呢?”凌深不动声色地问。
“据说是为了镇宅兴府。”说罢,他还颇有些骄傲的抬头看着那棵树。
凌深默默的叹了口气,大叔啊,你知不知道白杏挂红陵是极佳的养魔之地啊
周老爷继续笑眯眯的道:
“自从有了这棵树,我感觉府里不是一般的神清气爽,我的身体也好了很多,不愧为镇宅神树啊!”
凌深:“…………”
林七在背后偷偷戳了戳他哥的背,悄声说道:
“哥,咱要不走吧,我看这老头命挺硬的……”
凌深还没来得及瞪那傻狐一眼,就听见背后那姓谢的玩意儿,发出一声轻笑。
凌深:“…………”
笑个屁。
凌深绷着脸,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周老爷身上。
于是周老爷回过头,笑眯眯的看这位贵客时。发现这位贵客的眼神能杀死他。
周老爷:“?”
周老爷:“…………啊?”
我惹到他了?没有吧?肯定是我不够热情,嗯,对,肯定是我不够热情!
周老爷经过自己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够热情,导致的客人脸色难看。
想到这里,周老爷笑的更加真诚,开口便说:
“四位热情…………”
哦哟~说错话了。
周老爷颇为尴尬的抬头去看凌深的脸色,然后绝望的发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桐溪赶紧解了围。
“周老爷,我们还是快去看尸体吧?”
“哦哦!好好好!”
周老爷赶紧在前面带路,生怕再次惹到这位祖宗。
周老爷把他们带进前院,两具尸体就摆在那里。
一具是打更的陈叔,另一具是周府的管家。
周围站满了家仆,尸体上盖着白色的裹尸布。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凑什么热闹!”
周老爷过去赶人。
把人都赶走后,周老爷扯开白色的裹尸布,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出现在大家面前。
那尸体面目狰狞,皮肤枯槁,眼白翻出,黑色的尸斑爬满了整张脸,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惊恐的模样。
林七:“呕---”
桐溪嫌弃的躲开他:“你别吐我身上!”
桐溪拽着林七走了,后者则呕吐不已。
凌深皱了皱眉头,上前摸了摸尸体的脖颈,脖颈皮下血管僵硬,鲜血凝固。
那死前又该是何种状态呢?
他这么想着,手下动作却没停,两只手分别捏住两具尸体的肩胛骨处,咔咔两声,尸体就诡异般的坐了起来,手脚变动。
周老爷惊恐:“啊啊啊啊!!”
两具面目狰狞的尸体从他面前坐了起来,他没晕算他胆子大。
谢荆安一把拉开尖叫的周老爷,语气沉稳地对凌深说:“你别吓到人。”
凌深瞪了他一眼。
谢荆安摊开手,无奈的说:“你继续。”
说完拖着面色苍白的周老爷走掉了。
凌深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继续摆弄尸体。他使用的是狐族特有的法术,尸位复原,可以让尸体恢复到临死前一刻的动作。
一具尸体诡异的站了起来,另一具面色狰狞地跪伏在地上。
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看着这两具死状诡异的尸体。
站着死的?
站着的是李管家,趴伏在地上的是打更的陈叔。
周老爷说两个是一起死的,因为尸体是同时发现的,但是,
凌深目光沉了沉。
李管家身上的尸斑更重!也就是说李管家死的比陈叔早至少两刻钟。
意思就是说,难道陈叔遇到李管家的时,李管家就已经死掉了吗?
凌深掏出自己的狐笔,轻声念咒,笔尖泛起雪白色的光芒。他把狐笔点在陈叔的额头,陈叔死前的恐惧扑面而来。
灯笼打翻在地上,灯光熄灭,陈叔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的李管家,李管家目光呆滞,惨白的月光影头打下来,地上没有李管家的影子!
被-发-现-了----
李管家两只黑洞似的眼睛里流出鲜血,森白的牙床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
凌深:“…………” 这么惨啊?
凌深抽出狐笔,他用狐笔能暂时看到死者生前最后一刻,他叹了一口气,又把狐笔伸向李管家。
狐笔有凝神的功效,南聚集魂魄的碎片,只要死亡时间不超过12个时辰,便可以探魂问灵。
可这一次凌深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应该啊,李管家只是比陈叔早死两刻钟而已,不应该探不到。
除非!
凌深目光一沉。
除非李管家的魂魄从一开始就被挖了!
那可就麻烦大了,因为地府收不到魂魄。
铃声皱着眉头,从李管家的额头上拔出狐笔。
就在拔出狐笔的瞬间,李管家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黑血。
一只手也举了起来,闪电般的抓向凌深。
诈尸了!!
怨气撞铃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