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银官

百里止戈在李府赖了两天，又回自家府上赖了几天。

直到梁玉谦的贴身小公公来催，百里止戈才在第二天神清气爽的去东宫点卯。

“你这几日又干嘛去了？竟然懒到这时才进宫，本宫都快忙死了。”梁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多数折子都是经梁玉谦的手批转下去的。

“呵呵呵呵，太子殿下能者多劳不是。再说了，接下来你又是生辰，又是大婚的。我可听说了宫里准备大肆庆祝呢。陛下总归要让你腾出些时日来的。”百里止戈拿起了桌上的桂花糕，就着冷茶吃了起来。

“你怎的今早又未用早膳？”梁玉谦放下手中的折子，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端走了桌上的糕点，然后，让小侍女去小厨房拿些热的吃食过来。

“家里哪有殿下的御膳好吃。”

“就你最会溜须拍马了，莫不是百里家要出个谄媚主上的佞臣。本宫的小厨房都快被你搬空了。”梁玉谦笑着喝了一口茶，道：“哦，对了，昨日岭南进贡的贡果到了，本宫记得你喜欢吃，给你留了些，让人给你放冰窖了。你走时记得拿上。”

“叩谢殿下隆恩！”百里止戈文绉绉的作着揖，没个正行。

“我听说休沐时你又去李无双府上了。”梁玉谦状似无意的说道。他的探子全用在百里止戈身上了。

“嗯，是去了，还当了两天的书童。你知道的，无双自小就喜欢画画、写字，我那两日磨得墨都快赶上我这一辈子用的了，好在后来无双给我揉了揉，要不然小的恐怕就再也没法给殿下当陪读了。”

“哦，你去这李府倒是比来本宫这东宫要勤快些。”梁玉谦有些没趣的说道。

见小宫女送上了新鲜的早膳，他便没再多说什么别的。

本来，百里止戈还准备拍下马屁的，却感觉他有些气鼓鼓的，有些莫名其妙，这太子殿下怎么也像李无双那般容易生气了。

晚些时候，两人在御花园散步时，百里止戈见梁玉谦有些愁容不展，便逗着人说话，一问才知道，南边三州郡上了折子，让朝廷批些银子修缮堤坝，以防水患。

近年来国库本不富裕，可南边三州干系重大，朝廷每年都会留出一部分税银给南边的三州郡。可是，派谁去押银却是一门大学问。

百里止戈早就听他的哥哥们说过南方三州盛产美人，若是能趁此机会破了他的童子命，那岂不美哉。

于是，他立马毛遂自荐想去做那押银官，正好趁机去看看。

梁玉谦看他一副初出茅庐不怕虎的架势，实则长这么大和他一样，连京畿九道都没有出过，便笑着骂了他一句胡闹，亦没有当真。

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百里止戈是铁了心想去江南看美人，找媳妇儿的。

第二天就上了折子，户部看到后，也没敢怠慢，立马将折子承转给了百里葛溪。百里葛溪看到自家儿子自请去做押银官，高兴的不得了，想着他家幺子终于开始上进了；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子连京城都没有出过，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旁边的丞相崔玉，接过折子看了看，有些不解道：“诶，这不是小止戈想去做押银官的折子吗？我今早就已经批阅了，让转呈太子殿下过目的。老百，你怎么留中了？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崔玉觉得老百里喊着拗口，开玩笑的改成了老百，没想到一改就是三十几年。

“哎，也不是不妥。我家那小子你是知道的，长这般大从未出过皇城，恐难当大任。”

“老百，你多虑了。押银官而已，派个得力的人跟着就成了。我给你推荐个人选，我记得今年春考时，户部侍郎孔南春得了优等，倒是个可用之才。”

“当真？！”

“你我同朝为官三十余载，我何时骗过你？你才是欠了我不少顿酒。”

百里葛溪终于被说动了，便把折子从留中改放到了转呈的那一摞里。

梁玉谦看到户部关于押银官的折子时，愣了一下，他将折子放到了一边。待他将所有折子看完了之后，已经接近午时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然后黑着个脸带着贴身的侍卫换了便服，从小门出了宫。

九叔打开门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太子殿下！他赶紧跪下行礼，梁玉谦看了一眼认出是大司马府的管家后，便将人叫了起来。

九叔躬着身子将人领进了府门，然后小跑着去通传。

“老臣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怎么在这个时候出宫了？可是陛下？！”百里葛溪还没来得及换官服就带着家里的女眷迎了出来。

梁玉谦将百里葛溪扶起来之后，安抚的说着：“百里大人不需担心，父皇无事。本宫只是许久未出宫，想出来散散心而已。此次我是来找止戈的，只待片刻即回。”

正说话间，穿着练功服的百里止戈一脸纳闷的出来了。

“殿下？！”

“嗯。”

“爹、娘。我带太子殿下去书房说话了。”百里止戈看梁玉谦的神色，感觉今日这太子殿下似乎和往日在东宫见到的有些不一样，恭敬的将人领到了书房，好茶好糕点的伺候着。

两人到了书房就一直沉默着。

看着两个侍卫忙前忙后的将御膳摆好。

百里止戈心里很是忐忑，他不知道太子殿下上门是为了何事，可是对方一直冷着脸不开口，弄得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殿下，请用膳！”侍卫伺候着梁玉谦净了手，便退下了，顺带还掩上了门。

沉默了许久的梁玉谦终于说话了：“别站在哪儿了，本宫不缺门神。过来坐下，陪本宫用膳，走得急，没带几样你爱吃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百里止戈看了一眼，发现竟然都是他爱吃的。

可是，他就是因为午膳用的多了些，才在后院练功的。

眼下这般场景，竟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但是也只得坐下，舍命陪太子了。

梁玉谦笔直端正的坐着，每样菜都是浅尝辄止。

百里止戈满腹心思都在梁玉谦的身上，自己倒并没有吃多少，而是专专心心在一旁给梁玉谦布菜。

他夹什么，梁玉谦便吃什么。

一顿饭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百里止戈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下，这太子殿下不愧是全天下的典范。

看着梁玉谦用完了膳，百里止戈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了，道：“殿下快些给我一个痛快吧。如此这般太难受了。”

他思前想后了许久，确实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了。

“为何本宫要给你个痛快？！你犯了何错？”梁玉谦不解的反问道。

“下臣不知，还望殿下明示！”

“哈哈哈哈，你快给本宫滚起来！”梁玉谦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本宫这次只是来问问你，你确实想去做那押银官？”

“啊？！！”

“哈哈哈哈哈！”

问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百里止戈朝着梁玉谦翻了个白眼，就这么个小事，召他进宫问不就得了，还值得他亲自来问，还害他白担心一场。

梁玉谦问清楚了百里止戈的意思之后，心里本来是不愿，可是，想着这人一得空就往李府跑，又有些想治治他这个坏毛病。

所以，回宫之后，他立马批转了户部的折子，还在随行名单中加了一名东宫属官。

如此，百里止戈作为押银官的事情便敲定了。

之后便是梁玉谦的生辰礼，梁帝难得的露了一下面，看着满脸病容，时不时的还会有咳嗽声传来。然后，梁帝很快就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场中仍旧歌舞升平，主座上梁玉谦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朝服，正襟危坐，王者之气已然非常明显。

丞相崔玉和百里葛溪在人群中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知道，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