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董卓老贼乱政，放纵士兵在洛阳城中大肆剽虏资物，淫掠妇女，人心恐慌，内外官僚朝不保夕。自离开洛阳，心中总还是有些惴惴与歉疚。我祖上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本初联合关东各州郡兴兵声讨董卓时，我想，我终是得以还报国家了。

本以为只要大家齐心合力，何愁奸贼不除，汉室不兴？可我错了。各路诸侯心怀鬼胎，不思进取。董卓兵强，绍兵弱，莫敢前。汴水河畔一战，我全军覆没。若非子廉将马让与我，我借月色遁逃，几乎命丧于此。

袁绍设宴为我压惊，我扫过各路诸侯的脸，只生出万般厌恶来。我终于无法忍受他们的争权夺利，大打出手，六亲不认，以至于分崩离析。明明是败了，怎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地继续饮酒作乐，纸醉金迷？熊熊的怒火包围了我，它烧去了我的理智。我猛然起身，痛斥着“竖子不足与谋”，拂衣而去。身边的风呼呼地吹着，扬起脚边的尘土，卷起血液的腥甜气。也不顾被流矢所伤之处仍在作痛，我大步离开这个让我深感耻辱之地。

战争带来的痛苦是显露的，难以磨灭的，耳畔萦绕不绝着哭喊与哀嚎。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伴随着春意到来的是董卓被诛杀的消息，一时间，百姓歌舞于道，市酒肉相庆。

心中的的壮志喷涌，让我的周身滚烫起来。

我与鲍信联军将青州黄巾赶出寿张，后组青州兵，占兖州；封丘之战，我大败袁术，战场上一片尸横遍野。缓缓行于其中，心中竟越发的激昂。

我父被害的消息传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全身的血好像直冲头顶，脚下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主公！”文若赶忙搀住我，有些吃力地支撑着我的身体。待气血通畅，我摇摇站定。“攻徐州。”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知道我的眼里大概能淬出火来了。陶谦匹夫害我一家，我势必要让其血债血偿！

军队所过之处一片尸山血海，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我沉浸在报仇的快意中。有些东西从我的身体里离开了，只是那时的我却是毫不在意。多年后，我已垂垂老矣，头风病的折磨让我早已神思倦怠，耳边却常萦绕着今日之声。“孤之罪矣，孤之罪矣。”我喃喃。

陶谦死，我本欲借此机会再攻徐州，可文若进言：“昔日汉高祖保关中，汉光武帝据河内，都是‘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可攻，退可守，故虽有困难失败的时候，但终成大业。将军在兖州起兵，平定青州黄巾，百姓诚心归附，且河、济是天下之要地，虽已残破，尚可自保，这是将军的关中、河内。”我心中思忖，深以为然。即大兴屯田，招兵买马。建安元年，将献帝接至许县，奉天子以令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