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遑论是旁人,就算是范闲这个明知道自己和他只一面之言的当事人都愣了片刻。
他懵逼中带着丝丝不自觉欢喜的视线与李承泽相触,上座那艳色独绝的青年甚至对着他露出个更为灿烂的笑容,还很是愉快地眨了下眼。
那一眼似乎什么都没有,又要似乎蕴藏着万千情谊。范闲就此痴在原地,连原本准备出口的辩驳都悄无声息吞入腹中,再没了声息。
“二哥!”李承乾陡然提高声音,吓了李承泽一跳,他转过身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殿下是没有与人一见如故过?”
李承乾意识自己这是情绪失控了,但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就是忍不住。
他素来知道这位二哥是什么样的人,看起轻佻瑰艳,实则每一处言笑晏晏转头就能变成刺骨利刃,就像一条盘旋在竹叶上的阴毒青蛇,随时都等着取人性命。
可这样的人,生了一双这样的含情眼,还有这样一张动人的美人面。
便是无情都有三分动人,何况他还时时露出些自以为是挑衅实则不亚于勾引的神情来?
李承乾闭了闭眼,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嗓音。
“陛下有旨!”
“范闲助滕梓荆假死一事是朕的意思,皇家子弟不可参与……”后面还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李承泽神色自然,与一同跪在地上的李承乾对视一眼,忽然对着他挑起眉,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不让皇家子弟掺和,那就是护着范闲的意思。
艳红的唇瓣无声开合,李承乾在恍惚陷落的旖旎情境里读出了他的话——
“不可参与哦。”
挑衅的青年大概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俊眉修颜,斜着的发挡住他一半面容,却在发丝与发丝的缝隙里得见青年那双多情含笑的眼,微微侧头看过来时,接近苍白的肌肤一览无余,脖颈上还突起难言的青筋。
眼尾处还有些细微的红痕。
李承乾喉头无声滚动,忽地也回了李承泽一个笑。
就是这样一条色彩斑斓又不服管教的毒蛇让人欲罢不能,想到往后夺权成功将这个人锁在奢华的宫宇,将那双总喜欢踩在地上的苍白双脚用锁链禁锢,李承乾眼中的兴奋就不受控制地溢出几分,脸上的笑更深了。
那笑容黏腻,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李承泽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起来了。
微垂的眼敛下眸心深处的不耐,太子笑得真恶心,不爱看。
传旨的太监早走了,也不用人叫起来,李承泽在谢必安的搀扶下起身,站直时还因为久久俯身微微晃动了一下身子。
“二哥无事吧?”见到这一幕,李承乾自然而然想到当年……
这个人十三岁时,曾被他亲手推进寒冬腊月的水池,从那以后,李承泽的身体就再没有好过。
苍白消瘦是为此,如此恨他也是为此。
后来无数次,李承乾庆幸他身体不好,为此陛下才不会彻底偏向他,也曾无数次后悔当年冲动之举令他时时病弱。
他面上并无愧色,只是伸出手去试图搀扶,可李承泽最烦他,哪里愿意让他碰,扶着谢必安的手转头就走。
至于范闲……
他走前看过去,发现这人正盯着他瞧。
“借一步说话?”青年眉眼间还带着未散的蛊惑,范闲本就想找机会和他说话,如今自然顺口就答应了。
“好啊。”
被漏下的李承乾看着与范闲离开的那道瘦弱人影逐渐远去,眼中憨厚端庄尽数消失,唯剩一片可怖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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