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推开门只见里面黑灯瞎火中隐约有两个脑袋鬼鬼崇祟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大动作。
“嘿!马哥!”海皇此番见着他也不躲,反而热情招呼他进来。
马浩宁犹豫一下,直觉有诈,但架不住小傲直接奸笑着冲过来扯着他的胳膊给他拽了进去。
“卧槽,造反!你们要造反……”
他刚嚎了两嗓子,又记起已经睡下的某人,顿时哑了火,气得给了两人一人一巴掌。
“你们有病啊——”他用气音咆哮。
海皇不甚在意地摸摸脑门,笑嘻嘻地冲他展示电脑上刚刚下载的一个游戏。黑红黑红的小图标上,那个血淋淋的眼睛在幽幽的荧光下格外疹人。
“恐怖游戏,我们一起拍个实况呗马哥。”小傲也兴奋地搓搓手,红彤彤的脸蛋让马浩宁合理怀疑这是一期整蛊。
“不玩不玩!”马浩宁急得跳脚,他可怕这些东西,要是玩了今晚准睡不着,“你俩回自己屋玩去!滚滚滚!”他踢了鞋子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试图使用老板卡来负隅顽抗。
海皇小傲今天打定主意拉马浩宁下水才会选择在他房间拍视频,俩人料定这人肯定会忍不住来看。
于是海皇大手一挥点开了游戏。
随着忽高忽低的阴间音乐响起,一座带有鲜明民族特色的古楼逐渐显露,楼前一桌桌酒席次第铺开,随处可见的朱红绸缎和囍字点明了故事背景。
马浩宁被两个人忽高忽低的讨论声搔得心痒,果然露出两只眼睛探头看去,却在目光触及鲜红屏幕的一瞬间两眼一花。
再次睁眼,入目便不再是自己花里胡哨的电脑桌。
硕大的古楼伫立身前,飘忽的大红色纸灯笼透着血色的暖光,寒气沿着脚底板攀附而上渗透进骨髓,空气里盈满放过鞭炮后的硝烟气息——
他好像进入游戏里面了。
“愚人节快乐,小潮院长。”
机器特有的夹杂着电流音的女声突然响彻脑海,给本就惊异不已的马浩宁吓了个趔趄。
“你、你谁啊,我这是在哪?!”
“我是你的新手领路人,或者你可以理解我为游戏的系统。”
“如你所见,你进入到了游戏里面,只要通关游戏,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这是小说和电视剧的老套剧情了,马浩宁不是没有看过,但即便如此,作为一个不怎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境般荒谬。
“……如果完成不了呢?”他迟疑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马浩宁的错觉,他似乎听见了系统的一声嘲弄似的轻笑,赋予了那机器般声音一丝人类的特性。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他更在乎的是系统接下来的回答。
“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对现在的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不合套路吧,系统桑。
好歹没有顾虑。他心里一轻,浑身不自觉的颤栗也慢慢停下来。
“你有一个神奇道具,助你通关游戏。”系统补充道。
说完,马浩宁面前就忽然出现一根闪着金光的火柴。他一边心道这游戏还挺人性化,一边握住那火柴,仔细地收进口袋里。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马上开始游戏吧。”滋滋的电流声诡谲而冰冷,“给小潮院长的主线任务——达成故事任意结局。”
……任意结局?
马浩宁怔了一下,随后就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道猛地向前推去。
“马哥!怎么还在这儿停着?快进去啊!”
一转头,眼前是村民打扮的人,笑得很喜庆,只是那苍白的肤色和两颊鹅蛋大小的酡红让马浩宁丝毫没有感受到村民应有的友善。
他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原地停顿几秒,在察觉来者并没有攻击性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古楼。
回首看那模样诡异的NPC,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用瘳人的微笑目送马浩宁,让他后背不自觉生出细汗。
也许这个游戏没有表面上那般友好……马浩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也许他进入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进门的大厅很空旷,屋外墨色深深,屋内则更显昏暗,鼻子吸进空气带着粘腻的潮味,而里面一层又一层的红色装修就分外刺眼。
墙上有个老式挂历,厚厚一叠,算是这屋子里唯一可以阅读的东西,薄纸上留着一个猩红的一,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四。
“宜结婚、出行、祈福、安葬、祭祀……”马浩宁忍不住读出声,可还没等他细看,就被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
“哆哆哆”的声响,是踏在木地板上特有的声音。来人走的很快,没等马浩宁咽下一口唾沫,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就现出迷迷糊糊的人影。
那是个皮肤蜡黄的婆娘,身穿暗红的小褂,头别着朵红花,两颊有跟刚刚那村民如出一辙的酡红,一见着马浩宁就又摆出那诡异又喜庆的笑。
“少爷,你可算来了,新娘子在楼上等着你呢!”
“呃……新娘子?”马浩宁懵了,不明白月黑风高的这家人娶什么媳妇。
似乎是看出了马浩宁的疑问,那婆娘一边领路,一边十分体贴的附上解释:“你又忘了,少爷,咱村婚丧嫁娶一直都是晚上啊!”
她指指这一路上壁挂的蜡烛。
“晚上好点火,点着火,那邪崇就不敢出来。”
什么道理……马浩宁眼角抽搐,暗自腹诽。
思索间,他被带上二楼,停在了一个灯影摇晃的房门前。
婆娘率先推门而入,门口正对着一张红帐装点的深色木床。
红色帐子中端坐着身着嫁衣盖着盖头的“新娘”,烛光流转,嫁衣上的刺绣凤凰好像真要冲破丝线的束缚振翅飞翔。
“请。”婆娘笑容谄媚,抬手虚指两人身前盖着红布的桌子。
上面摆了花生桂圆,还有一杆秤。
马浩宁犹豫着上前一步。
他知道老辈人管这叫“喜秤”,用来挑盖头的。但身处这么个带着恐怖元素的游戏,一言一行必得小心谨慎,谁知道不小心碰了什么东西会引来怎样的祸患。
加上他本就不想跟什么新娘过多接触,开什么玩笑,他在现实还没结过婚呢!哪能在游戏里把“第一次”交代出去!
可不见马浩宁动作,婆娘和新娘子竟也一动不动地等他,像浇筑成蜡像般,婆娘那双混浊的眼睛盯着自己,让他身上冒起小疙瘩。
于是他只能拿起喜秤往新娘跟前迈了两步。
盖头被马浩宁轻轻掀开,露出新娘子惨白的脸和村民媒婆如出一辙的腮红。
“她”的嘴唇红艳过头,活像是生吞了个小孩,没有眼白,眉毛却也浓墨重彩,像是晕染开一样,扩散到整双眼睛。
除此之外这张脸堪称精致,细看还能辨认出脸顿和唇边上的几颗痣。
那双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马浩宁。
马浩宁刷得白了脸,整个人举着喜秤僵在原地。他在跟那双黑洞一样的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凝滞了呼吸,脸都憋得涨红,全身神经末梢在此刻罢工,他被这鬼脸吓到难以控制自己的一根小指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喜秤骤然掉落,打破这僵局的是婆娘爆发的一声尖叫。“邪祟之物!!!”她忽然疯叫着撞开马浩宁向外跑去,下一秒,两行血泪划开新娘双颊的腮红,阴风猎猎,鬼脸跟红盖头飘摇着一齐冲向马浩宁。
“啊啊啊啊——”
紧急时刻,马浩宁不管不顾地把口袋里的火柴朝鬼脸抛去,紧接着就转身随便寻了个方向拔腿狂奔。
“啊——!”身后传来更加凄厉而痛苦的嚎叫,那鬼新娘整个人被火柴烧着,呈一团熊熊烈火朝马浩宁追去。
“咚咚!咚咚咚!!”踏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紧锣密鼓,听得马浩宁心脏怦怦马上就要破胸而出。
他一边跑一边叫,口水都被刮到脸颊上,几乎是要把一辈子的运动量耗在这场追逐战上。
至少是又向上爬了两层楼,身后紧追不舍的咚咚声渐渐慢下来,马浩宁不敢往后扭一下头,直到再也听不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他这才随便拐进一个房间,停下了快要缺氧的身体。
眼前仿若金星炸开,忽暗忽明。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喘到想要弯下身干呕,腿瑟瑟颤抖着要崩断,但他不敢坐下,他害怕自己一旦坐下就再也没有起身的勇气。
“什、什么鬼东西……”他下意识给自己接话,好营造出安全而轻松的氛围,掩耳盗铃一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扶着墙缓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思考和打量的力气。
这是很像卧室的房间,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份陈旧的剪报。
马浩宁快步走过去。根据他玩游戏的经验,这或许隐藏着通关的线索。
“癸卯年闰二月十一戌时……大火致一人坠亡,据调查起火原因为屋中未熄灭的蜡烛,现已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性。”
纸张的确很久了,很多地方已经抹黑,只是轻轻反动几下就要开裂。报纸的背面有几行手写的小字,马浩宁仔细辨认才读出些眉目。
“——那孩子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东西!违背阴阳,吸男人精气的妖孽!”
“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能为村子奉献也是福分!”那孩子是谁?做了什么?什么叫做奉献?
那小字属实不说人话,一个个问题蹦出来要把马浩宁绕晕,奈何信息不够,无法想出什么。
于是马浩宁简单搜索了邻近的几个房间,找到一盘带子。楼下他铁定是不敢再回去,于是他又向上爬。
“听说痣是上辈子情人留下的吻。”
彼时他跟高斯刚结束一番温存,两个人赤条条躺在床上,他偏要掰着高斯的脸去亲他。高斯皮肤白得晃眼,脸上零星几颗痣就很显眼,带着俏皮的可爱,他很喜欢去亲那里。
高斯靠过来,尖尖的下巴硌得他有点疼。他说这话时的尾音绵绵,像娇嗔又像嬉笑。
“那你脸上的痣岂不全是我亲的?”当时马浩宁听他这样说,就将唇凑过去,重重在他脸颊的痣上吮吸出声响。
“你就这么肯定上辈子咱俩还搭伙?”
之后高斯好像又说了什么,但马浩宁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不知怎的,竟在此时想起来这段记忆。
他停在门前。
古楼是上窄下宽的设计,因而走到这般的高度,整层楼便只有这一个房间。
这里似乎也是一间卧室,不过装潢要比楼下气派的多,有大床,大衣柜,甚至还有一张供桌。
供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桌子上面摆了干瘪的水果和堆满香灰的香炉。
马浩宁一向眼尖,就瞥见一张小纸压在那香炉之下。于是便把纸抽出来:
“古楼火祭——癸卯年,祭品:XX”
XX两个字被香灰涂黑,无法辨认,但从露出的几撇比划推测应该不是什么牛羊马香蕉苹果梨。
人名?祭品用人名?!
这个想法一露头就悚得马浩宁心脏一缩,头皮都跟着炸开。
他连忙把小纸压回去,摆弄间竟无意在夹层里抖出另一张纸。
那张纸又轻又薄,飘飘悠悠地落到马浩宁脚边。
他俯下身子去捡,无意识地转头,目光却在幽暗的床底对上一只焦黑的手臂——
一阵阴冷的风撩动衣摆,让冷汗满身的马浩宁如坠冰窟。
外面又响起了奇怪的动静。
鬼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