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相似

当一个人人真正忙碌起来，漫说是儿女情长，就连风霜雪雨，落日朝阳都抛却脑后。楚楚也猜到，这剿匪，大概是官府向民间抛出的一道考题，意在招揽人才，若是她能够完成这个任务，那往后她或许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接过案子，花了两天时间看卷宗，做调研，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想要杀敌，第一步就是诱敌。她先设法放出了了经商队伍路过鸡鸣山的消息，找了些平头百姓冒充商人，又与应天府一众衙役商定好接头事宜，只待鱼儿上钩。

对于楚楚这样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的二十一世纪女警而言，这不是个多么艰巨的任务。当做好了充分地准备，结果不外乎探囊取物。果然，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黑风寨的三位当家及一众匪徒尽数归案。

任务完成，楚楚只觉得身心松弛，她想回客栈好好休息。

当她走进大厅，看见那孙秀青坐在厅堂内，只是她看起来与那日截然不同。她一身粉色广袖罗裙，腰带齐整又利落地系在腰间，手边放着一把宝剑，更是一扫当日的柔弱，面上尽是清冷。而楚楚看到她这般模样，尽也不大意外。

孙秀青上前对她施了一礼:“秀青多谢张少侠”。楚楚礼貌一笑，“这大可不必，我是拿了官府的钱财替人办事，与你无关。”孙秀青感受到了她的疏离，神色有些许局促。楚楚看穿了她的情绪，也不再和她拐弯抹角，她淡淡地说道:“你那天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只是那原本就是我要做的事，所以你说，我就听着。是真是假我也不关心。因为和我没关系。”

见她仍是大解的神态，楚楚冷眼扫过她的纤长玉手“看姑娘年纪不大，剑术却了得吧？”孙秀青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习武之的手，是最骗不过人的。

楚楚虽说没练过剑，但是她在燕王府那些日子，接触最多的两个人，朱棣和小平都是常年舞剑的手。职业使然再加上她天生观察能力强，所以她当日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孙秀青这般被戳破了谎言，面露愧色:“张少侠见谅，小女子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在此相候，正是要向少侠道明一切。”楚楚摆摆手“算了，我说过，你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感兴趣，不管你是否有苦衷，在我这儿，一次不诚，百次不信，这也是我的原则。”

一瞬间，楚楚想到她被那个男人骗得苦，更是恨透了一切谎言。说完起身便要走。

孙秀青的确实理亏，也十分惭愧。正当她坐立不安之时，一男子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秀青，你不必为难，我们原本也没想依靠他人，自己想办法便是。”

楚楚感受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罩着她们二人，抬头一看，凭她再冷静自持也忍不住大惊失色。那身形，那眉眼，不是那个与她耳鬓厮磨，恩爱缠绵的人又是谁？

楚楚看到这人第一反应就是别过脸，掩饰自己的大惊失色。可是，那人看到楚楚的表现却是一脸茫然。平静温和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在下宋离，替夫人向张少侠赔礼了。”

宋离？他说他叫宋离？不是朱棣。楚楚深呼吸，竭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鼓足勇气看了那宋离一眼。细端详，他虽然与朱棣的相貌有八九分相似，但明显更年轻，周身的气质也更柔和。他们显然不是一个人。

楚楚重新坐下来，让店小二添了茶水，她决定要听听他们的说法。

原来，那孙秀青原本是应天人士，亦出身官宦人家，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谋反案发，其父被被时任锦衣卫千户的蒋環攀污与胡一党有勾连，那蒋環未经审理就将孙父斩于绣春铁刀下。其母当即自尽。年仅八岁的孙秀青原本要没入教坊，所幸被游历应天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所救，将其带回峨眉，收为徒儿，并传授武功。

直至四年前，独孤一鹤仙逝，孙秀青嫁与剑神西门吹雪为妻，两人过了一年美满的日子，还育有一子。

奈何那西门吹雪是为剑道而生，因心中有情，致使剑术无法精进，而他为了追求剑道离开了妻儿。从那以后，孙秀青独自抚养两人的孩儿。

可就在去年，那宋离历经一场劫祸，身心俱伤，前往峨眉欲修到参禅，遇见了孙秀青，遂又有了这段缘分。他们此番来应天，正是来寻仇的，而那蒋環如今身居高位，贵为锦衣卫指挥使，要将他斩于剑下，谈何容易？

楚楚听罢，为这孙秀青感到惋惜不已，她小小年纪，七灾八难一样都没放过她，先是家破人亡，后又被负心汉抛弃。她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的女子，即便身怀绝技，也身似浮萍。

因为心中有了悲悯之意，楚楚的态度柔和了许多，她轻声询问“那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宋离笑道:“原本我们是想揭榜破案，与官府攀上交情，谁知道被你抢占先机。不过，仔细一想，张兄若是能破了这案子，我们若能结识一位有勇有谋的朋友，也多个帮手不是？”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层主意，关于那锦衣卫，楚楚不算了解，可也有所耳闻。知道他们是天子鹰犬，一个个屠夫心肠，阎罗手段。她有意帮这夫妻俩一把，却也不愿意和宫里有什么攀扯。再者，她被他们骗过一次，此刻她也做不到完全相信他们的话。

思量片刻，她中规中矩得答复道:“无柳有心助二位一臂之力，只是，这关系到宫里，无柳实在有些难言的苦衷。容我些日子，慎重考虑一番可否？”她的态度让他们夫妻已经觉得意外了。他们双双表示理解，并约定好十天后再到此地碰头。

楚楚与两人告辞，正要起身离开。那孙秀青端起茶杯要喝茶，却让宋离一把拿过手里的杯子，温声爱责道:“秀青，你刚有两个月的身孕，怎么能喝这茶水呢？”孙秀青亦有了小女儿的娇嗔之态:“那我渴了，喝水又觉得嘴里没味怎么办？”宋离宠溺一笑，招呼跑堂的上一壶陈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