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三日
我接到新的任务,一栋废弃别墅里出现厉鬼,我受命前往将厉鬼抹除。
在22世纪过一半后,世界各地突兀出现不少灵异事件,恶鬼像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但与各种灵异故事中不同,它们不是亡者的灵魂,更像某个未知世界而来。
好在一直流传至今的各种道法对它们有效,道教联合所有弟子组成除魔卫道的组织,接受任务发布任务,由各个等级的弟子去处理厉鬼。
这座别墅里的厉鬼只被判别为二星级,我足以应付。
某年某月四日
我带好所需要的法器,来到别墅附近,我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躲在远处观察,只有足够小心才能活着完成任务。
我安静等待一夜,那栋别墅并没有传来奇怪的异响,或是有人头攒动,它寂静得像是一张照片里留下的图像,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进入别墅。
它内部装饰简朴大气,我没有过多注视,以罗盘探查鬼气,却一无所获。
我小心游走于别墅,谨慎探查,但奇怪的是我依旧没有找到寄居在这里的厉鬼,难道他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我决定在别墅内蹲守几日。
三日后
某年某月七日
别墅内传来响动,那声音似乎是从外面传来,此时阳光大盛,不容易隐藏身形,我便没有去窗口查看,而是想下到一楼分辨是哪里的声响。
可这别墅太大,我找了半天没有找到离开的路线,只好找到一间屋子躲进去,因为我听见楼下有沉重的声响,非常吵闹,但因我躲起来无法查看是什么弄出的声音。
待到声音消失,我才从屋内出来,没有留下脚步声,透过围栏向下看去,一楼客厅正站着一个男人,年岁不大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清秀温和,穿着白色衬衫笔挺长裤,一头短发乖顺地贴在他脸颊。
此刻他正手握画框,打量着将它挂在哪里。
我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出现,虽然衣着整洁,但难保不是厉鬼故布疑云,伪装起来想瞒天过海。
那些未知之地而来的鬼怪,聪明狡黠与人类相同,更像某种异界生灵。
我又退回屋内,不急着先铲除他,而是观察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某年某月八日
那个男子(未知厉鬼)似乎把这栋别墅,当成自己的领地,井井有条地打理干净,傍晚时我出现,别墅已经干净整洁,家具似乎也焕然一新。
他正坐在一楼酒柜前,喝着我不知道名字的金黄色酒浆,眼睑因酒水温暾而发红,醉态只显得他更加温润。
我知晓偷窥别人实在过于下作,甚至…总觉得自己行径像个变态,可他既是厉鬼,我也就不用顾及这些。
我换个角度继续观察,他被酒精刺激得嘴唇红润,带着酒泽被后的晶莹。
我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暗骂鬼怪果然会惑人心神,他却好似注意到我的声音,皱了下眉,扭过头疑惑地四下打量。
随后像是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无奈一笑,拿着酒杯回到屋里。
他住在二楼,正对着窗户的屋子,打开门便会有耀眼的阳光入内,不出门时他会穿上宽松的居家服,趿拉着毛茸茸模样可爱的拖鞋,屋内偶尔会传出与他温和模样不符,极为激烈高昂的钢琴曲。
我打算等到晚上,他睡了,再去观察他。
我藏身的屋子很素气,还没有被打理过的样子,屋内没什么家具,空空荡荡,刷着白色墙漆,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是很无聊的,我只能数着时间,偶尔思绪中闪过那男人俊秀的长相。
时间在我的等待中万籁俱寂,恍惚间我听不到任何声响,仿佛被抛离这世间之外,让我莫名恐惧,我看着窗外升起的残月,推开门走向男人的房间。
我轻声推开他的房门,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床头柜上点着一盏夜灯,柔和的暖黄色洒落在男人枕边,我踩在拼接的翠绿色犹如苔藓的毯子上,走过垂着丝绸质地床单的床边。
他半张脸埋进浅灰色被褥里,碎发不再乖顺,胡乱地散开,灯光下露出的眉眼柔和乖巧。
我驻足看了一会,视线不自在地移开,掏出巴掌大的罗盘,指针没有转动,代表这栋别墅内没有鬼气,也证明此刻安然熟睡的男人不是厉鬼。
但发布的任务不会有错,是厉鬼离开?还是男人是更高等级的厉鬼,懂得隐藏鬼气?
我下意识握紧罗盘,思索着是否需要增援,最后还是决定再探查几日,我视线扫过他的屋子,与男人的外表一致,简单,淡雅,温馨,有家的感觉。
身为除鬼师,几乎都在各处奔波,因职业原因,也很难与人有长期的关系建立,其实很寂寞…
不知为何,心底有一瞬掠过若亦有一处温暖房屋,而屋中正有爱人等我归家,应该是不错的。
思绪一下飘远,回神我已经直愣愣地盯着男人许久,不禁脸颊微红,本就做着窥探般的事,又变态似的盯着人看,待调查结束,男人不是厉鬼,我岂不是无地自容!
我后退几步,走向靠窗的桌子,桌面整洁,摆放几本书籍,一本敞开的笔记放在中间,上面有笔油的痕迹,却没有写字,我翻动几页在首页看见人名,下方还有一颗心。
我瞥了男人一眼,没想到这人还有上学孩子给书本留名的习惯,莫名地…有些可爱。
只是名字女气了些。
楚欣…
我念叨着,倏地男人翻动身体,我吓了一跳,正想找个地方躲藏,男人却只是翻个身,哼唧几声继续睡觉。
我松了口气,柔和的灯光犹如蒲公英飘飞的种子,轻缓地落在男人身上,他抱紧被子,因翻动身体后腰睡衣翻卷,露出一小段腰身。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指尖点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温热,一路顺着指尖传进我心底,他身体又翻动起来,似是感到不适,身体颤动一下,又恢复平静。
我茫然站立了会儿,一种失落感盘旋在心口,不知从何而来,我走出屋子,注视寂静空荡的室内,孤独宛若海浪一般席卷我的心灵,竟让我眼角酸涩。
我落荒而逃地躲回那间屋子,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蹲守久了,想念那些师兄弟,等任务结束一定要邀约他们一起吃顿饭。
我思忖着,心情逐渐平复,心底给了自己期限,三天后,再探查不出来,就离开这里。
翌日一早
听见门打开的声响,我从房门缝隙向外张望,他神色困倦,眼下发青,没有睡好的模样,揉着鼻梁正在打电话。
距离有些远,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从他表情上看,能感觉到他很急切,时不时原地踱步,烦闷地撩动衣服,露出紧绷的腹部。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简直怀疑他是个色鬼,有意引诱我。
难道他不知道世上早已有过宁采臣?我心说自己是正人君子,又想到现在做的事,便无颜再想下去。
之后他穿好衣物出去,我闲得无聊就在他卧室翻找与他有关的事物,想借此了解他。
他很爱看书,有专门的书房,卧室桌子上也摆放几本书籍,我还找到几张唱片,他与我喜好差不多,心里不自觉有些暗喜,如果他不是厉鬼交个朋友也不错。
我等到傍晚,他才匆匆赶回来,眉头紧锁,像被什么难住似的,我对他的反应感到奇怪,听到他进屋后又在打电话。
声音模糊,听不真切,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从语气上来讲,他似乎在求助。
我越发怀疑他的身份,难道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而非隐藏身份的厉鬼?我是否要和他见一面?
我思绪繁杂,思量许久后,认为的确可以试着一见。
屋内谈话声终止,我急忙又躲回去,他推开门走到一楼喝酒,烦躁地扯开衣领,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我从上面往下看,正好透过衣领看见他明显长期健身保持的胸膛,胸腔内似乎传来轰鸣声,实话说他符合我的喜好。
除魔师压力很大,若能有个长期伴侣,对排解压力非常有帮助,但他若不是厉鬼,能否接受我曾这样窥探过他。
我郁闷,掏出手机向师兄发送消息,希望他帮我调查有关这栋别墅的任务,目前来看他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别墅内没有丝毫鬼气,也许厉鬼已经换了地方。
我打算等到师兄的答复,就离开别墅,光明正大地过来与他认识。
他在酒柜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手边的手机振动,他急切地拿起,从反应来看不是他要等的电话,但他眉头依旧舒展开,非常愉悦欢喜的模样接了电话。
嘴角带笑,眉目温柔地与对方说着什么,时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
成为他的爱人一定很幸福,我脑子里闪过不切实际的幻想,羞赧地揉着鼻子,吐槽自己越发像个变态。
又到了夜晚,我迟迟未收到师兄的消息,想着也许他也在出任务,暂时没有时间回复我,就也没再打扰师兄。
而男人也等来他想要的电话,语气轻松起来,让他愁眉不展的事有了眉目,可以很快解决的样子。
而我也打算明天就离开别墅,这个任务算是中途中止。
他心情不错,哼着歌边走边解开扣子,赤裸着胸膛进入浴室,而我正推开门缝静静地观看着。
很快透明玻璃门上浮现雾气,我什么都看不见了,等了半晌他下身围着浴巾走出,身上滚落水滴,看得我喉结滚动,想要回避目光又控制不住流连在他的身上。
他用毛巾擦拭头发,肌肉绷紧线条充满力与美,侧脸吹头发时,微眯着眼恬静悠然,像是冬夜温暖炉火旁冒着热气的蛋糕,深深吸引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暗道不能再看下去,不然会犯错。
我匆忙离开,等到他睡下时,才又进入他的屋子,在灯光下看着他,我有些期待与他结识的场景,希望他不会觉得突兀。
时间在我长久的注视中流逝,我看见天光破晓,只好再次躲起来。
今天他醒得很早,穿好衣服收拾得整洁干练,似乎有重要的客人上门,我跟着他下楼到大厅,看着他在门口徘徊,焦急地等待着。
我寻找机会想要离开别墅,可离了主人带步,我又开始分不清这栋别墅的位置,总觉得它大得离谱。
我只好往靠近门的方位躲藏,想着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应该不会太奇怪,总比家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好,我可不想被抓进局子。
我正小心移动,却看见他眼睛亮起,快步跑了出去,在热情地与人打招呼,我也急忙跟过去,躲在门后凝望,他身边站着模样姣好的姑娘,挽着他的手臂,举止亲密。
对面身影遮挡住一人,我觉得有些熟悉,只好伸出头来张望,可屋外刺眼,阳光晃得我什么都看不清,甚至听不清近在咫尺的谈话声。
心底莫名烦躁起来,索性直接冲了过去,大不了向他解释我的身份,可刚刚跑出来身上便是一阵刺痛。
痛得天昏地暗,周围的一切场景都模糊起来。
但我也如愿听见他们的谈话。
“楚欣,都说了你不要过来找我,厉鬼还没有除尽,你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少女说,“我担心你自己在这里不安全。”
“道长,我明明已经向你们发布任务了,为什么还是有灵异的事情发生?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注视着我,屋子里时常发出奇怪的异响,甚至夜晚还有东西触碰我!”
沙哑的男声说,“厉鬼已经被我师弟除掉了,也许这里场域奇特,引来新的厉鬼吧,我会替你查探清楚解决隐患。”
道长情绪不高,声音冰冷低沉,一时间男人沉默不语,叹息道,“道长师弟遭遇不测,我深感抱歉,我没想到这任务会害了他性命。”
“不怪你,这是除魔师的使命,我会供奉师弟牌位,不会让他孤单的,他……最怕寂寞了。”
谈话结束,我也看见被挡住的身影,面色苍白,双眼通红,眼下发青,一副几天几夜没有睡过的样子,正是我的师兄。
我恍然抬起手,阳光下越发模糊,我才惊觉,原来别墅里的鬼——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