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偏头，看见刚起床的丫丫，笑容满面同她说话，“丫丫，快下床来。饭都好了，还没开吃，就等你啦！”
哥哥嘴角噙着笑意，小麦色的肤色匀称看起来很是健康，眉眼俊朗，瞳仁熠熠生辉，激扬着少年气。
水乡与山色养人，也少有这样的灵意少年。不愧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不堕他爹浪里小黑龙的名。
“丫丫，你个小懒猪闻到香味儿才起吧！日上三竿了！哈哈哈。”
小丫头有点不好意思，头发还乱糟糟的，顾不得理。手一撑利落地跳下床朝着饭桌走去，刚到桌边就被一旁笑呵呵的阿爹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楚江为人沉静刚毅，身材高大强健，是水里的好手，也是一流的猎手。
他用刚长出来了细碎胡茬子扎自己小囡囡的嫩脸，乐开了花儿。“爹爹的小囡囡呐，有没有想阿爹哟！”
丫丫被扎的咯咯笑，眉眼弯弯像个画里的玉面福娃娃。
她娇娇地蹭蹭爸爸的脸，扎扎的，痒痒的。她笑声清脆，叫着闪躲。
“想啦！想阿爹噜，阿爹有没有得给丫丫带好东西回来撒？”进了家里男人一直是个笑模样，听了女儿的话他刚毅俊俏的脸上浮现几分自得和满足。
“当然有啊！吃完饭阿爹再告诉你是什么好东西。”他怀里的丫丫乖巧点点头。
“嗯嗯。”
他轻轻松松的放下丫丫，肌肉紧绷又放松，那健硕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行舟的一把好手。
“唉唉！丫丫想哥哥没？”少年嬉皮笑脸凑到女孩面前，高兴到露出了牙花。
“哼，不想臭哥哥。”她撅撅小嘴。
“霍，小没良心的，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呢！我不给了。”他把眉一扬，脸别向另一边，假装委屈着扁嘴。
啊？失策了。“阿爹，阿爹！你看哥哥他，欺负我。”丫丫叫来阿爹助阵。
刚才还乐呵呵的，抱着宝贝小女儿的黑壮汉子瞬间变脸，怒目圆睁，有些可怖。“臭小子，你敢欺负你妹妹！啊？”
“嘿嘿，爹我哪敢欺负你和娘的小囡囡呐。”楚竹生悻悻陪笑，挤眉弄眼，然后一寸寸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精致纸盒装着的饼干。
纸盒蓝底白字是楚竹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牌子“嘉禾”，这是只能在大城市才可买到的牌子，对于乡下人来说从没听说过是正常的。
饼干虽然已经被拆开破坏了精美的包装但依旧稀罕的紧。是一位高鼻深目的女洋人小姐不要的，她拆开，尝了几口就扔到了草丛里。
他为洋人指了路，边说边拿眼睛死盯着路旁的草丛。
少年等洋人们走远，跳到草丛里，来回翻找，当他终于找到这被丢掉的饼干时如获至宝般高高举起了蓝纸盒。
挂着闪着光的幸福的微笑。
少年小心翼翼递到妹妹捧着的手里。
丫丫接过来，扒开瞧了瞧，已经少了几块。“哥哥你吃过了吗？好吃吗？”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哥哥。少年小麦色的脸上浮现一抹赧色。
他不知道怎么说，但肯定不能说是路上捡别人扔的，爹娘会打死自己，小妹也会伤心的。
他呆呆地愣着，心中在编说辞。“额……额……”
他爹见他支支吾吾的模样直接朝他后脑壳一巴掌呼过去。“楚竹生！额个啥？你妹问你，你就快说，还自己提前吃独食，臭小子。”
凶巴巴的，少年有点委屈。自己也是亲生的好不啦！“吃过了，额……香香甜甜的，好吃好吃，快尝尝。”
丫丫小心翼翼从袋子拿出生怕碎了，掉些沫子她都心疼。
她举起小手递给了阿爹，怼在他的嘴边。“阿爹先吃。”小模样可爱极了，楚江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心疼女儿的懂事。
“乖囡囡，你也吃。”楚江语气温柔对丫丫说完后，又斜视楚竹生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还是女儿好，贴心小棉袄！儿子？呵呵。”赏一个白眼。
“爹！你重男轻女，不对，你重女轻男。我不服啊！”楚竹生气到跺脚。
瞥了楚竹生一眼“不服啊？憋着！”楚江幽幽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炒竹笋的香气越来越浓。
新绿的竹笋在盘子里冒着热气，在蒙蒙的烟火气中女人姣好的面容浮现。她一身蓝底白花粗布衣裳，素雅大气，发髻挽在脑后，耳边垂出几缕头发显得整个人温婉贤淑。
陆素款款走来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和汤饭，嘴角上扬，面带笑意。“好啦好啦，你们俩别斗嘴了。——你怎么还欺负孩子呢？”
楚江无所谓的扁嘴。
楚竹生把饭香使劲嗅到鼻腔里，嘴巴生出口水。
他最爱吃竹笋啦！炒的，蒸的，煮的都喜欢，最最喜欢的当然是清炒笋丝了。
楚妈看见他准备恶狗扑食似的眼睛发着光，盯着自己手里的炒笋丝，笑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儿。顿顿哪里少了你的？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楚竹生闻言也不羞也不恼，撅着厚脸皮起身夺去女人手上的盘子，护犊子一样放在离自己最近处的桌子上。
“哎呀，娘~俗话说得好 ，人靠饭，给我——铁靠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别说是我最喜欢的炒竹笋啦！嘿嘿。吸溜。”
楚妈空了手，看着楚竹生滑稽的样子想要发笑却只是无奈摇摇头。她朝前走几步把女儿接到自己怀里，用手温柔地梳了梳丫丫的头发，把她的乱发理得平顺。
一家人围在桌边热热闹闹吃完晨饭，时间还早。
楚江拿出带的礼物，给陆素的是一块花狐皮，黑色夹黄棕色的毛；给丫丫的是一把他亲手做的小木弓。
楚竹生给上面刻了几朵小花。
花是那个女洋人像个倒扣喇叭似的裙子上的花，他并不知道是什么花，只觉得好看。
在许多年以后他称霸上海滩后，无数名流争相奉承，为他献上所有珍贵的东西。有人送了一盆蓝色的花，说是从英国空运来的，那时他才知道当年那花是什么花。
是鸢尾花。花语是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可是易碎且易逝的美丽。
“等你有了大名，哥哥再帮你把名字刻上去。”
“好！”
陆素拿着狐狸皮，来回看，喜欢极了。却没打算自己留着。“丫丫差一件小马甲，我正好用这好皮子给她做一件。”她把狐狸皮举在半空，用眼量长度，心里已经画好了剪裁走线。
“你自己留着，改日我再去猎一些。咱们一家四口都得有新马甲。”
“那可不好打。”
“不信我哇？”
“哈哈哈，信你，信你。”
四方的天像是被加了许多水稀释过的蓝染料缸里的颜色，清新的蔚蓝在广博的画卷上平铺直叙，浅浅淡淡的蓝色，舒服极了，旷野无云教人更多几分开朗。
楚陆氏本来要去集市卖席子，楚江看她眼下黑眼圈重，人也困乏。
刚刷完碗筷，拿院里挂着的毛巾擦净手后粗臂搂着老婆的肩头。亲吻她的发顶。
楚江心疼老婆，不愿意让她再受累操劳跑一趟。随即低头亲了亲陆素有些粗糙的手，叮咛她在家好好休息。自己独自携了所有席子，背着竹蒌，去了集市卖货物。
他比陆素性子更硬，口才也好，能和人有商有量，说不定还能卖上更好的价钱。
楚江卖完货，走到一家杂货铺。走出店时兜里揣着老板口中说的紧俏货，店里最贵的一盒雪花膏。
黄铜盒，半个巴掌大小，盒子盖儿上有细眉大眼穿着旗袍的时髦女郎。盒子里是洁白如凝脂的膏体，散发淡淡的茉莉香。雪花膏贴着身，山路崎岖走了一路，楚江出了一层薄汗，铜盒放到陆素手里时还有温度。
于是免不了一场甜蜜的责怪，虚假的嗔怒。
此时——
陆素站在门口的竹林影子里送走楚江，嘱咐了院子里玩闹的兄妹然后返到屋里，爬上木架床身子卷到棉絮中安稳睡一了觉。
醒过来就有丈夫奉上的礼物了，只不过她现在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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