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殿之后,宫岚羽便先地牢走去。
常年见过厮杀,血腥的她,早对地牢中弥漫的味道习以为常,心里毫无波澜。
瞧着被绑在木桩上的新娘,虽然此时用了点刑,整个人苍白无力,但依旧没遮挡她的几分姿色,只可惜了她是个无锋细作。
宫岚羽缓步靠近,轻挑手指勾起郑南衣的下巴,目光在她的脸庞上游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调戏之意。她轻声叹息道:“这张脸,还真是可惜了。”
不难听出她是真的觉得很可惜。
随后将其松开,厌弃的拍了拍手。
郑南衣无力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回想起无锋告诉她的信息。
“宫门里,有一位辅佐于宫尚角的羽宫小姐,应该就是你吧,宫岚羽?”
宫岚羽听着这番话,不由得一笑,她实属觉得这个细作有趣极了。
“辅佐?你们无锋的情报就这点能力?”言语中尽显对无锋办事的嘲讽。“我身为宫门之人,又哪来的辅佐之意。”
随后宫岚羽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以说,无锋才派了你这样能力的人来。”
面带微笑的戏谑,在郑南衣的目光中,却令她感到一丝寒意袭来,心中泛起些许恐惧。
“不过,我想不明白,”宫岚羽故作疑惑不解的问道:“这么好的机会就给我们送来了一个你,是不是有点,太随便了?”
宫岚羽说着还伸手抚了抚郑南衣的衣服,似乎对那已经有些凌乱破败的新娘装感到可惜,应该是最好看的呀。
结果就在下一刻,郑南衣表情痛苦难忍不由得叫出声来。
原来刚刚宫岚羽看似对衣服的惋惜,实则是对郑南衣的伤口下了手。她注视着被自己掐住的伤口,鲜血大量涌出,甚至溅满了她的双手。然而,这次她却并未表现出平时的嫌弃,仿佛完全沉浸在这残忍的行为中。
"还是说,你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细作另有其人?" 宫岚羽用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郑南衣的思绪被瞬间拉回到了出发前的那一刻,正如宫岚羽所言,她确实是一只替罪羊。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去便是必死无疑,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坚定。只因那时,她所深爱的人提出了这个要求,让她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瞧着郑南衣的反应,痛苦,生不如死的感觉,倒是抵消了平时的嫌弃,似乎直到满意她这才松开手,
终于,郑南衣得以喘口气,眼神迷离地凝视着眼前那个刚刚擦拭干净双手的女子。刚才的经历让她的后背不禁泛起一丝寒意。她并非没有察觉到宫岚羽那诡异而明媚的笑容,它妖娆得仿佛不属于人间,更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恶鬼。
而此时,宫远徵也走了进来,倒是没想到宫岚羽也会在,他自是注意到依旧在擦拭手的她,嫌弃的‘渍渍’了两声,宫岚羽充耳不闻。
“看来你已经审过了。”宫远徵双手抱胸站着她旁边,他目光定向被宫岚羽弄流血的地方。“看样子,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无锋的人不怕死。”
宫远徵拿起桌面上的那杯酒,摩挲着,面带微笑:“很多人都不怕死。但那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可怕多了。”
他很少用温柔的声调说话,仿佛这样做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罕见而令人兴奋的事情。
这个样子郑南衣刚刚见过,简直就和宫岚羽一模一样,看来和宫尚角有关的人都是疯子。
宫远徵端起刚刚那杯酒,举起来,意有所指地给她看。
郑南衣冷哼:“你就是他们口中最会用毒的宫远徵吧?我就算死,也不会开口喝你的毒酒。”她徒劳地咬紧牙关。
“这杯毒酒,不需要你开口,也可以的哦。”
他的声音都仿佛淬了毒。说完,他拉开郑南衣的衣领,将毒酒倒了进去。
宫岚羽将手帕丢弃在一旁,瞧着郑南衣痛苦的样子,没了刚才的舒心,反倒是一阵烦躁,便不愿再待下去,正好她也觉得这地牢中将她的衣物都弄脏了,正好回去换一身。
宫远徵见她连招呼都没打就走,被无视一时间挺气愤的,随后跟了出去。
“跟我去接哥哥。”宫远徵一副傲娇的模样。
当得知宫尚角回宫门后,宫远徵别提有多开心了,先不说宫尚角不在,他一个人也没意思,宫岚羽回来后他倒是能怼怼,让心里舒坦些,可以一想到昨晚……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下好了,哥哥回来了,有人给他撑腰了。
宫岚羽像是想到他昨晚那阴狠狠的警告,不由一笑,便开始调侃:“你不是说,不许让我叫他哥哥的吗?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必要去接。”
看着宫远徵气呼呼的模样,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愉悦,仿佛连刚才的烦躁情绪都随之消散无踪。
“我等会还要去羽宫吃饭呢,”宫岚羽得意的笑了笑。“那就辛苦远徵弟弟了。”
宫远徵再一次被怼的有点哑口无言,更是在听见那四个字,别提有多恼凶成怒了,立马拉住打算离开的宫岚羽。
“宫岚羽,你别忘了你只是宫门的养女,你没有资格选择,这是命令。”
或许这些话以前的宫岚羽听见一定会跟他打一架,但是早就习以为常的她早不会因为这些话而被激怒,毕竟宫远徵说的都是实话,她的确是宫门养女,这个恩她一直记得,而她也一样没有任何可以选择。
只不过她觉得好笑的是,这宫远徵怎么毫无长进,从小到大就只会那这些话来试图激怒她,到现在了也依然如此。
太幼稚了。
可这宫远徵竟然不让她换衣服,顶着满身沾染血腥味的衣服就要去接人,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这个‘养女’,这个名义上的羽宫小姐,在下人面前丢人。
至于消失不见的宫子羽,他和鼓起父亲宫鸿羽好像又争吵了起来。
原因是因为他今早去了女客院落要回昨晚放在云为衫那里的面具,这个面具对他十分重要。就在这期间他发现新娘们喝的白芷金草茶有问题,便告知父亲,却没想到被宫鸿羽劈头盖脸一顿骂。
白芷金草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旧尘山谷常年被毒雾笼罩,近日又越发严重,这才让宫远徵加大了药剂。
此外,他还了解到宫鸿羽原本并没有打算杀害所有的新娘。因为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必定会招致整个江湖上所有家族的敌意。然而,除了宫鸿羽本人之外,还有宫唤羽知道此事,更令人意外的是,宫远徵竟然也知情。
面对着父亲的质疑,宫子羽感到愤怒不已。他便手里提着一壶酒,朝宫门大门走去。
他脸色非常不好,冷冷地对一个正在守门的人说:“开门。”
“羽公子……今日少主大婚,所有岗哨、城门都已经戒严了,执刃有令,只能进,不能出……”
守卫们面露难色,眼前站着的是羽宫的公子、执人的爱子,然而他们又不得不遵循执刃的命令。
“角公子到!”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响在门外响起
刚刚守门的两位守卫迅速打开了大门,紧接着,一匹毛发闪亮的骏马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马上之人穿着一件饰有金色刺绣的黑斗篷长袍,而下摆则围着一圈华贵的黑色狐狸毛,彰显出内敛的气质。他的黑发如瀑般披在肩上,骑在马上的姿态挺拔威武,侧脸上展现出英挺的轮廓,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傲视一切的神情,既冷漠又俊美。
他是宫家目前子辈一代中江湖里最负盛名的宫尚角。
执刃大殿里,完成评级的新娘们一起站在大殿之中。
云为衫与同样手持金制令牌的姜离离盛装打扮,他们身着华美的红色衣袍,头戴璀璨的金饰,站立在正厅的最前方。
吉时已到,宫唤羽从最后一排,缓缓地走到第一排,他兀自打量着每一个准新娘。
新娘们轻轻低垂着她们那羞涩的头颅,静默无声,仿佛在默默祈祷。尽管内心的紧张如同小鹿乱撞,她们的眼中却闪烁着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待。
然后,宫唤羽在第一排,也就是云为衫面前,站定了。
宫唤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身体倾斜,微微靠近云为衫。
云为衫对着宫唤羽展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她的笑意如同春风拂面,温柔而明媚,眉梢与眼角都洋溢着娇媚的神采,仿佛一幅动人的画卷。
宫唤羽直起身子,目光有些闪烁。
云为衫的面庞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她低垂着如柳般的长睫,原本如同氤氲的水墨画般淡雅的她,在精致的妆容点缀下,犹如绽放的花朵般娇艳动人。
“就她吧。”
然而在云为衫面前,宫唤羽却目光温柔地看着云为衫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子,她是拿着金制令牌的姜离离,宫唤羽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
云为衫的笑容在她脸上凝固了,仿佛被时间定格。她的瞳孔颤抖着,犹如风中摇曳的树叶,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凌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
在她身后,上官浅也变了脸色。
宫尚角刚回到角宫,茶水还没来得及倒就听到一声急切的脚步声。
“哥,你回来了。”宫远徵走了进来,“这次外出可有受伤?”
宫尚角见是宫远徵,就连眉头都不由得舒展开了,眉眼带笑看着坐在对面,给自己倒茶的弟弟。
“远徵弟弟,放心。”
随后便看向一旁听着的宫岚羽,见他们俩完全是不一样的表情,也猜到他们俩又不对付了。
“你这次回来,遇到了埋伏。”宫尚角喝了口茶水,问道。
宫岚羽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不是埋伏,他们跟了一路,还没过上几招,便解决了。”
宫岚羽的言谈中,无不透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对于那些所谓的“尾巴”能力,她感到极度不屑。
宫远徵听着她说的话,嫌弃的撇了撇嘴。刚想向宫尚角吐槽她,竟然发现自己哥哥对此一笑,似乎倒是很满意。
尽管宫岚羽曾是宫门外养女的身份,他仍暗中对她进行了调查,试图揭开她的身世之谜。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未能找到任何线索。
在那之后,通过执刃的教导以及与他一同走出宫门处理重要事务的经历,他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并认可宫岚羽的能力。
“他们是……”宫尚角问道。
“无锋。”宫岚羽瞧了眼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大概是知道要回宫门,所以想着,杀了我。”
“那无锋之人的能力也太弱了吧,连你都杀不了。”宫远徵的嘴就跟他的毒药一样。
宫岚羽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表情,毕竟宫远徵也就怼怼,他这是想要扳回一局,作为姐姐的她该让的,不是吗。
宫尚角听着他不适宜的话,皱了皱眉头。“远徵弟弟。”
意识到自己在哥哥面前失言,他不禁低垂下头,以示歉意。然而,这谦逊的举动却意外地引来了宫岚羽的一抹挑眉。
毫无吹灰之力的宫岚羽又赢了一局。
“远徵弟弟,前段时间得了上好的料子,给你做了件衣服。”宫尚角有意将他支开。
虽然宫远徵不明白哥哥为何要将他支开而让宫岚羽留下,但他始终尊重哥哥的意愿。
“执刃将你提前叫回意欲何为?”
宫岚羽吃糕点的动作顿了顿,在思索到底该不该说,可抬眼对上宫尚角耐心等待的眼神,算了,还得说吧。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宫岚羽在思索应该用什么词最合适。“执刃说,待选亲结束后,便会给我找一门无论家世,能力最为符合的公子。”
宫尚角倒是有点意外,有点没想到,这次选亲是为了给宫唤羽而办,就算到她,她前面还有他和宫子羽等着,怎么也不可能先轮到她啊。
想来执刃应该另有目的吧,他越发对这个宫岚羽的身份极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竟然让执刃打破宫门规矩,都要将其收养在门下。
瞧着宫尚角一言不发,没什么反应,倒是另她有点发怵。
“不说我了。”宫岚羽连忙扯开话题:“我发现一个疑点,那个报信的老板,胸口处的伤看似致命,但其实避开了要害,不会致死。”
宫尚角听她的分析,不禁来起了兴趣。
“真正让他死的,是刀刃上的剧毒。”宫岚羽放下茶杯。“而这就是最有疑点的,那毒,不是快速发作。”她勾起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宫尚角显然听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故意,故意将消息告知于我们,好让我们以为这批新娘里,只有一名无锋细作。”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这也是执刃交给我的第二件事,让我暗中调查她们。”宫岚羽一想到之后的结果,不由得勾起一抹阴沉一笑。“不过,我想,一定会很有趣的。”
“游戏开始了。”
如果这个时候一个外人看来,说宫岚羽是养女,绝对不信,因为有的时候宫岚羽的做事风格和性子上极为像宫尚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