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祾古青天院外。
守门的弟子看见卓景的身影,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诶,卓师兄回来了?”
一人把卓景往门内引,一人欣喜的去传播他回来的消息。
指导新弟子功法的余䄠听了乐呵呵的站了起来,“小师弟回来了?那可太好了,我得赶紧告诉师傅,他老人家平日里最疼爱小十四了,听他见回来肯定高兴。”
卓景有将近半年不曾回过师门了,离开的时间并不算长,可是他偏偏思念的紧。
看见师傅白发苍苍的坐在椅子上,慈祥的朝他挥手示意他过来。其他在门内的师兄弟们围成一团对他嘘寒问暖。
九师兄亓昇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他,“小十四,外面不比宗门里吧,我看你都瘦了。”
另一个崇拜卓景的小师弟却反驳道:”卓师兄虽然瘦了,但是更加沉稳了,明显是心性有了进步。“
师傅拉着他的手问:“游历的时候遇到什么稀奇的事了啊?累不累?”
... ...
卓景眼眶渐渐红了,他鼻头上泛起一阵酸意,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
他就像漂泊了很多年的孩子,在见到亲人后,就像有了依靠,把所受到的委屈给尽数吐露出来得到了关怀与安慰。
三师兄余䄠拉下了脸,“小十四,告诉师兄谁欺负你了?”
卓景擦了擦眼睛,把心事往肚子里咽,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回宗门了,见到大家伙开心的紧。”
亓昇看了一眼外面搬着食材进膳房的弟子,朝钦点食材的六师兄袁离轲挥了挥手,“你赶的巧了,大师兄今晚来我们这庆祝,现在正好也为师弟你接风洗尘。”
“大师兄?他不是常年在国都吗?”
众人闻言都张着嘴哈哈大笑,“大师兄在春闱榜上题名了,现在是刑部侍郎了,此次回来是来跟许舵主三女儿订婚的。”
“大师兄成功了?”
“那可不,日子都找先生看过了,今年秋分就成婚。”
那许家三小姐卓景见过,她不似两位姐姐般娇娇柔柔,一身轻装英姿飒爽,用得好一手梨花枪。
两人相知相爱相许的故事也真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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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某年花朝节,平日里素来不爱参加这些的许舒青有了兴致出门一游。
在赶花会的时候,她相中了一株并蒂海棠,奈何被人抢先买下了。
贺亦索虽是习武之人,却不比那些只懂打打杀杀的大老粗,他心细如发,很快便察觉到了一旁人的失落,他见是个姑娘,想也没想就把手中的花交了出去。
对上眼前姑娘错愕的眼神,他只温和的说了一句,“某不识花意,不若顺水予佳人。”
一句话,就此种下了两人缘的因。
再次相见是在两年后的一场冬狩,贺亦索代表青天派,在比赛上大放异彩。
又因他是広晨王的世子,一时间成为了无数高门心之向往的女婿。
要说比赛期间最精彩的一幕,要当属并箭双飞了。
在围猎场里,贺亦索与许舒青同时看中了一只藏羚羊,两人几乎是同时放箭,巧的是,双方的箭并没有影响彼此穿破气层的速度,几乎是贴在一块并在一起射杀了那头藏羚羊。
贺亦索早已不记得眼前人是谁,只觉得这姑娘实乃女中豪杰,不由佩服。
于是他下了马背,朝许舒青拱了拱手,“姑娘在我后方六尺距离竟能瞄的如此快准,在下实在佩服,这只羚羊非姑娘莫属。”
许舒青不由得多看了贺亦索两眼,她倒是记得这位赠花顺情的人,还是记忆里一贯的君子之风。
最后的结果虽然还是贺亦索得了魁首,但许舒青与他仅仅只差了三分,能力丝毫不亚于他,这让贺亦索对她的映象又深了几刻。
返程之时,贺亦索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许舒青,表明了结交之意,许舒青十分洒脱的应下了。
于是后来两人通过书信往来,佳节相会,慢慢熟悉彼此,成了江湖上大家默认的神仙眷侣。
... ...
思绪回笼,卓景不禁感叹,和高兴。
“真是件好事,今晚一定要与大师兄不醉不归。”
众人大笑,“这事不用你说,大家伙儿早都想好了把大师兄灌醉,一起乐呵乐呵。”
待人群散了,卓景一个人回到屋内关上门,才无力的靠着门滑落。他抚着心口,不知为什么自打岁溍死后,心头总是憋着一股气,排不出来,堵着慌。
想扳倒一个地区经年的信仰并不简单,他已经不能与所思之人共度世间苍雪,没关系,他都不在乎了。
秋分过后,他会重回云川,此身死前,他要整个雪神殿分崩离析,还他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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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夜宴上,大家支起火架烤着肉,喝着香醇的酒酿。
“大师兄,瞧见这没?”亓昇拿着一坛酒晃到贺亦索面前,“嗝——这可是上好的’醉天白‘,等你跟许姑娘成婚那天,我把这个当贺礼祝福你们。”
大伙哄笑一团,“铁公鸡拔毛了,舍得把珍藏数年的酒拿出来了。”
亓昇红着脸辩驳,“我那叫节俭,节俭懂不懂!再怎么说也是多年的同门了,我怎么可能抠搜,不是显得我很没出息?”
最终贺亦索实在招架不住众同门的连环灌酒,悄摸摸的溜到了僻静的地方。
他发现昏暗中,一个人影靠着柱子喝闷酒,走进一看竟是刚才还笑嘻嘻给他喂酒的小十四。
贺亦索走上前端着酒杯,在他身旁坐下。
卓景满眼不耐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是大师兄时变了变脸色。
“师兄不去喝酒吃肉,来这荒凉的地方莫不是来躲酒的?”
贺亦索一听被戳穿了,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找理由。
“别瞎想,我就是出来吹吹凉风,醒醒酒。”
“哦,师兄请便。”
卓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拎起酒壶准备重回宴会。
贺亦索连忙拉住了卓景的手腕,“诶,先别走,陪师兄聊聊。”
卓景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大师兄啊,你要是把我也留在这,那这场宴席上的两个中心人物可就都不见了。”
“不打紧的事,大家伙儿高兴的很呢,不会注意到少两个人的。”
卓景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贺亦索注意到刚才卓景坐过的地方,地上有一片零碎的丁香花。
他记着这丁香花开在院西,不可能吹落到这的。
想起当时追求许舒青所看的《花语录集》,再结合卓景低迷的情绪。
贺亦索捏起一片丁香花碎笑问,“怎么,出去游历一番,有心上人了?”
卓景没想隐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贺亦索还没把打趣的话语说出来,只听卓景接上的一句话,便又沉默下来。
“不过,他死了。”
仲夏月夜里,贺亦索半天没想出安慰的词,最后只能想到陪着卓景一块喝闷酒。
“其实吧...”
卓景打断了贺亦索的话,“师兄,你没必要费神跟我说些开导的话,道理我都懂,但是要经过时间的流逝去慢慢淡忘释怀。”
贺亦索索性也没再多费口舌,撕开一壶酒上的封纸,陪他一起仰头喝起闷酒。
时间是能冲淡情感,可能放下就不会随身带两把剑了。
... ...
巧的是,岁溍是左撇子,而卓景刚好与之相反。
自从岁溍死后,他便开始练起两把剑,报完仇之后,他要带着两把剑行遍大江南北,看尽江河秀丽,做尽仗义之事。
唯一可惜的是,岁溍的“步尘”不曾问世,倘若以后真混出了名气,世人识剑恐怕也只能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