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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很冷，一年到头都是冬天。
卓景二十岁那年游历四方山水，听闻雪山中要开启百年一次的“奉神”大典，他竟不知这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天地，层层山峦之中还藏着座古城，一时来了兴趣，便拎着刚从冰湖里钓上来的八斤二两重的冰鱼，进了雪山。
山里路抖，风雪太大，不便使轻功，但好歹也是自幼习武，脚程也比旁人快了半日。卓景把冰鱼当作来参加大典的供礼交了出去，这才有空端详城内风光。
他从这里的居民言语里得知这座城存在上千年了，名为寒隐城。城中建筑虽透着股沧桑感，却并不失庄严磅礴之势，令人由衷的生出丝敬意来。
两日后，大典开启，时长三月。
高高的青色玉石台上，雪神子手上拿着红木短棍摇铃，举行着仪式，一阵刺骨的寒风猛烈的吹来，掀起了雪神子头上的轻纱。
卓景只看见一个纤长的背影，墨发在风雪中飞扬，明明只是转过半张侧脸，不经意的一瞥，却就此，两人对上了眼神。
那双眼睛很特别，是银色的，像灿烂的星河一样。
二人的对视，虽是短暂的，蒙眬的，却好像那摇铃上绑着的五颜六色的彩绸，飘呀飘，落进了卓景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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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两人因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可是缘分就是如此的奇妙，那天，卓景来到雪神殿前祈福，却闻着股鲜香的鱼汤味，他馋心一起，便偷偷摸摸的翻过了几重墙，来到了香味传出的起源之地。
他刚站立于门前，门就“哗”的一声打开了，一道劲风直向他面门打来，卓景反应极快，侧身躲过，用剑鞘与那出手之人的铁勺相抵，卓景这才看清那人的脸。
“神子殿下？”
他皱了下眉头，道：“后院不得入，谁放你进来的？”
雪神子收了力，卓景也把剑鞘放下。
“咳，没人放我进来，我自己翻了几面墙过来的。”
“放肆，对神明毫无敬畏之心，雪神殿岂是你撒野之地。”
“我乃江湖之士，直来直去惯了，失了礼数还望您见谅。”
“下次再犯，吾见你一次，卸你一条腿，前走有门尔自行离便。”
雪神子回了屋内，见卓景站在原地不动，语气有些不耐。
“还不走？”
卓景挠挠脸，踌躇了须臾，才不好意思的说道：“神子殿下，我出钱买你一碗汤行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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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美，太鲜美了，喝了一碗，全身都暖了，神子殿下你的厨艺实在是惊为天人。”
“... ...”
卓景见他并不搭理自己，却仍说个不停的吹捧， "神子啊，没想到你瞧着戾气颇重，竟免费留我喝汤，你放心，我不白嫖你的，明天再给你整条冰鱼来。"
“你会钓冰鱼？”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绝活厉害吧？”
“锅里这条冰鱼，八斤多重，，是大典之前收的供礼，你的？”
“我是交了一条冰鱼，没想到这条鱼最后竟还是落进了我的肚子。”
“你是如何在近二十种杂鱼之中提高钓出的冰鱼的概率的？”
“神子想学？”
雪神子顿了一下，点点头。
“酬金好说。”
卓景想着左右无事，在这小待几月，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便答应了。
不得不说这雪神子真是个天才，他钓了十几年鱼，才琢磨出的经验，人儿一旬多就学了个十成。
有了这么段缘分，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雪神子不能离开寒隐城，按他那套严肃古板的话来说就是什么大任啊，职责之类的。
虽然卓景很想笑他一本正经的同他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心里到底是敬他三分的。
毕竟，卓景十六岁时还因为掏鸟窝，被鸟啄了好一顿，最后鸟蛋没掏着，还从树上耍了下来，幸好树不高，就是屁股摔麻了，左右人无大碍。
所以他很敬佩雪神子在少年本应最爱贪玩的年纪，竟能定下心来，端坐在草垫上，品茶写字，闲情诗词，关键是剑意似乎还胜他几分。不过他并不嫉妒，自古上天不薄认真者。
有时候，卓景觉得雪神子当真无趣。
大好的一天，要么拉着他品茶话天地，要么邀他博弈，关键是每次还都下不赢他。
可是，卓景还是不自觉的被雪神子吸引。
“你我都快相识一月了，我却还不知你姓名。”
“我按历代雪神子的姓氏，是’岁‘，名唤溍。”
“溍？”
“嗯，古水名，城外的山被一条大湖所环住，湖名溍水，我的字由此而来。”
“原来如此，那他们对你的期望还真是高，希望你守护他们岁岁年年。”
卓景话说完，见岁溍蹙起眉头，就知他又要说天命职责一类的言语教育了，慌忙拿起剑，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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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卓景出了后院，一个身着青衫的青年这才从高高的房梁上跳下，这天色昏暗加上他呼吸浅才没叫卓景发现房梁上竟藏了个人，偷听了他们近一个时辰的对话。
“你这友人，感知不行，房梁上藏了个人竟不自知。”
“但反应能力尚可，自保不成问题。”
“还护上了，知道你挺稀罕他，毕竟这般阳光开朗的人，在这片冰冷的雪原上很少见。”
“楼尽明。”
“呦，还急上了，行了不逗你了，我来是有正事要说的，两月后的祭天你可考虑好了？”
“并未。”
楼尽明见岁溍表情淡淡，就知道他压根儿没考虑过，急得跳脚。
“是，你要履行你所谓的职责，可我视你之为手足挚友，不可能见死不救，就算是为了那个叫卓景的侠客，你也尽全力搏一搏呢？”
“胡言乱语。”岁溍冷冷的睨了楼尽明一眼。
楼尽明感知敏锐，他清楚的捕捉到了岁溍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分明是滔天的恨意。
什么会让平静无澜他流露出这种情绪？楼尽明不敢往下想，匆匆告辞。
岁溍独自一人在持灯于庭院，他住的这个地方，站在房顶上，向下眺望，就可见远处山下的聚拢一片的家家灯火。
那么明亮温暖的光，没有一处是属于他的。
偏偏苍天爱戏人，世间处处搭满台。
岁溍从梅树下刨出一壶陈年的寒潭香，复饮数觚，于月下而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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