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淅川记得,自己到崔家的初始时,是靠着讨好父兄才有那么一时半刻的好活。
自己的出身并不光彩。父母各怀鬼胎,一个为钱,一个为虚无缥缈的情。她母亲生来一副好手段,只一场艳遇,便叫当时已有家室的男人一见倾心。
后来母亲身亡,自己被接回崔家成了崔二小姐。
彼时进门,崔夫人与崔家兄妹正在主宅背后的玻璃花房喝下午茶。光线明媚落在崔夫人手中描金十四行诗的扉页之上,她噙着笑侧头听小女儿讲话,发丝虽清浅呼吸徐徐垂落在手臂上,被身后长身玉立的长子拂过,束进泛着暗泽的绸带里。
那个场景平和而圣洁,像某种伊甸园中剥离出的画一样,她有一瞬间几乎不敢去看。
那时裴淅川已经十七岁,注定无法再产生任何亲情的年纪。
果不其然,在听完父亲介绍“世真,这是姐姐”之后,小小姐只扬眉拂袖而去。临走之前留下对裴淅川的评价:
“野狗。”
无所谓,她不这样怎能对比出自己的温柔解意。当时裴淅川只抿了抿唇,正欲开口时,却不想是立在一旁的长兄先出声。
“世真。”
依旧温和平静的语气。只是叛逆的妹妹并不回头。而裴淅川抬头看他一眼,正撞上他偶然瞥来的视线。漆黑无边,深不见底。只有算计,并无恶意。
从此之后,她的世界再无安宁之日。
.
大约因为是婚宴的缘故,今天的东道主又是相对熟识的长辈。接过侍者手中的酒杯递给朴灿烈和裴淅川时,精神矍砾的老人随口调笑一句“你们两个也要抓紧”,便引来一众侧目。
朴灿烈世叔说得是。
他接过香槟淡然地应允,不知抬眼看到了什么,忽地不动声色朝身边女人的反方向退了退。而裴淅川只消抬头瞥见自己妹妹的身影便知道他在发什么病,顺势靠过去,便又如愿收到朴灿烈警告的眼神。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暴君。裴淅川起了点逗弄心思,于是趁众人注意力消散的空当里抬头勾朴灿烈的脖子去同他讲话。远处看来暧昧至极十足挑衅,像极背过众人之后隐秘的亲昵。
朴灿烈你又发什么癫?
裴淅川给你制造点麻烦。
她如愿看到崔世真离去的背影,于是满意地松手,其间还接过侍者托盘上的干巾拭了拭手,仿佛对他万分嫌弃。
裴淅川行了,去哄吧。
她并不去看朴灿烈的反应,借口整理妆容便悠然离席。
“前面那位,是不是崔二小姐?”
“哪个……噢,她啊。她算什么正经二小姐,外面随随便便的野种都被带回来说是崔家的种,要不是老爷子喜欢,她也配进朴家大门?”
“嘘,这话别乱说。”
“乱说?要是老爷子真有心拿她当女儿还能让她一直姓裴?连崔家族谱都没入,真当自己能飞上枝头了。”
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的议论纷纷。裴淅川皱眉,欲驻足去找点麻烦时被人握住了手腕。继而是清冽的男香,熟悉的惯用的那一支香水,在身后突然将她全然包围。
崔胜澈崔家的事,还容不得旁人置喙。
这一方小天地里忽地噤若寒蝉。方才多嘴多舌的人此时却诚惶诚恐地道歉,而十七岁时护着她的身影此刻依旧坚定地站在了她身前。
晚宴结束时朴灿烈还不忘维持人设四处寻找裴淅川,最后听别人说崔二小姐同大少爷走了还故作遗憾。实则离开之前,幸灾乐祸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但其实即使他有意寻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彼时裴淅川正蜷在崔胜澈私人的公寓沙发上,被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索吻。
她唇形饱满,又涂了重色的口红,过分浓艳昳丽,张合之间像翩跹的蝶,闪烁振翅着不经意灼进他眼底。
于是他衔着她唇慢慢碾磨,缱绻而深刻。他身上的冷香在侵蚀她,天昏地暗不住纠缠,一直到她的世界都崩塌。
喘息与呜咽不可抑制地涌出唇角。最后一丝理智在燃烧毕了之前,裴淅川抓住了他的衣袖。
“世真她——”
“她最近在忙工作的事,灿烈刚刚同我说他会顺路把她带去工作室的。”
“家里——”
“父亲带着母亲去谈工作的事,今晚不会回来。”
这下再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他用力的时候裴淅川也用力咬他下唇,泄愤一般想将他咬痛将他咬出血,仿佛这样千疮百孔的就不是她一个人。
她总是喜欢咬伤他,因而他下唇上总有不明显的一个小伤口,反复结痂反复疼痛。长此以往终于被崔世真发现。她狐疑地捏着自己哥哥的下巴左右观看,最后的点评是“多大人了还在咬嘴唇”。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面,一对锋利的蝴蝶骨仿若要在高温之中烧灼成灰。崔胜澈低头慢慢去亲她几近嶙峋的锁骨,滚烫的身体靠近她,严丝合缝地压着她。
而后她哀哀地叫,不成语调只有模糊的快感在沉浮翻涌。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黏腻而贪求。
“你喜欢他吗?”
他压在她耳边轻声问她,语调里带一些急促的气音,看她有些茫然又耐心重复:“你喜欢他吗?”
“告诉我啊,裴淅川,你喜欢他吗?你喜欢的是他吗?”
几近质询逼问。是他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那样粗暴,可手分明在发抖。
他在害怕。
裴淅川几乎感到惶然。汗珠顺着他下巴坠落在她身上一滴一滴滑下,长长的如同一道泪痕般痛得钻心。而他好似失去理智,像把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些猜忌、利益、疏离、旁人,通通粉碎个干净而后尽数融化进骨血里。爱与痛如此一般,钻心又没奈何。
淅川,淅川。
她恍惚间好像听见他一声声喊她,几乎语不成声要那样破灭得彻底。
她总是不够懂他。正如她不信他其实真的爱她。
.
YanG皇文废手一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