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七点钟的钟声悠然敲响,天际才刚抹上一层淡淡的墨色,全家人已齐集于庭院之中。我尚在角落,一边漫不经心地挖着鼻孔,一边逗弄着慵懒的猫咪。姑妈却在此时径直走来,不待我反应,便一把将我抱起,稳稳安置在堂屋中央的长凳之上。此时,老者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身颇具威仪的装束,手中紧握一块形状似剑、色泽黝黑的木质物件,他围绕着我和姑妈,口中呢喃着神秘咒语。我懵懂地随其步履摇曳着小脑袋,恍若一个懵懂稚童。
片刻之后,老者止住步伐,移步至桌案前,自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难以辨识的文字,他将其恭敬放入瓷碗之内。接着,他端起碗,几步跨至我们面前,深吸一口,而后朝我与姑妈用力喷出。我面露厌恶之色,忙不迭用手在脸上擦拭。至此,我被暂时搁置一旁,任由我独自玩耍,任思绪飘荡在这奇特的仪式氛围中。
厅堂内,大人们簇拥在老者身旁,聆听其口中依旧不绝的诵唱。时间悄然流逝,直至将近十点,夜色愈发浓重,我困意渐浓,渴望入眠,却被这场诡异的仪式强行剥夺了睡眠的权利。连带着明日需上学的二姐也一同受累,无法安歇。幸而,姑妈白日里宰杀的肥美土鸡此刻已熬煮成一锅醇厚鸡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她先给我满满舀了一碗,我自顾自地享用起来,全然沉浸在这人间烟火的慰藉之中。
饭毕,老妈牵着我,二伯手提新鲜的活鸡,小叔则以托盘承载香烛、黄纸及两个精致的小纸人,一行人紧跟在老者身后。行至村口十字路口处,老者驻足,将小纸人置于路边,插上香烛,点燃黄纸,再次陷入那冗长且深沉的念诵之中。良久,他接过二伯手中的鸡,手法利落地挥刀割破鸡颈,殷红的鸡血瞬间洒落在小纸人之上,伴随新一轮的低吟,仪式似乎接近尾声。
我们并未直接归家,而是转向屋旁那片青翠的田地,姑妈等人正忙碌着将红艳艳的鸡蛋系挂于一棵茁壮桃树之上。老者缓步走近,示意老妈将树苗植入土壤,随后,他唤我上前覆上一把新土,仿佛赋予某种庄重的使命。紧接着,他低声诵念几句,大人们依次取下一个鸡蛋,仪式至此圆满落幕。我们重新踏入屋内,姑妈贴心地喂我吃下一个温热的鸡蛋,又帮我仔细洗净脸庞,终于允许我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阳光穿透窗棂,洒满房间,我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老者已不在身边,仅剩我、姑妈与母亲共度新的一天。微妙的是,老妈与姑妈唤我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她们不再称我旧名,而是亲切地唤我“小飞”。后来我才知晓,自那夜奇异的仪式过后,我便有了新的名字——段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