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期间,大概是我最受苦的时候了。
前几个月还好,后面孕吐反应特别严重,吃不下饭,一闻到带点油的食物就干呕。
就是想吃点儿零食和水果,还有一堆要忌口的。
这不,我刚吐完,胃特别不舒服。
本来就饿,吐完之后更饿了。刚想着从冰箱里拿点什么吃,我手还没碰到冰箱边,就被盛沛制止了。
不过他现在人在公司,声音是从客厅的监控里发出的。
“冰,不可以吃。”
我回头瞪着斜上方那个正对着我的摄像头,忿忿的哼着气,“可是我饿了。”
盛沛问:“阿姨呢?”
“我不要阿姨,让她先回去了。”
听得出来我有多么不满,盛沛看着手机的监控画面,屏幕上的女人一身宽大的长裙,她正耍着小性子,他嘴角受不了的上扬,“那你要谁?”
“你快回来!”
怪不得祁严他们都说,怀孕的女人就是个小作精,以后有盛沛好受的。
可盛沛这么就那么却享在其中,乐不疲乏。
“行行行,听你的。”
我抬着脑袋,又想了想,“还是算了,你别来了。你工作那么多,前段时间又一直陪我本来就堆积了很多,现在肯定忙不过来了。”
“你爸肯定狠狠批你了吧?”
“没有,他骂我老是工作不陪你,还骂我平时太浪所以你才不愿意和我办婚礼领证。”
我一直抬着脖子太酸了,就不去盯监控,话里酸酸的,“哦~你那么爱工作啊,比起家里你更喜欢待在公司喽,我就招人烦喽。”
“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就带你看看。”
“就是你提过的那个儿童城?”
盛沛“嗯”了一声,“刚好等孩子出生了,儿童城才彻彻底底完成,这个礼物才能拿得出手。”
我背对着摄像头,他看不到我眼底闪过的一丝晦暗。
……
这一天,阿姨陪同我出去逛街,“刚好”逛到了盛氏集团的大厦门口。
凑巧,我进去找盛沛。
还是头一回来公司找他,我想吓他一跳。
这里员工似乎都认识我,看到我后要么纷纷避开眼睛注视不放要么都和我打招呼,一副熟络的样子。
这里要扫描员工卡才能进入公司内部,我没有那个东西被挡在前厅。有个年纪不大的女人见状立刻把我带进去。
“您是来找盛总的吧。”
我让阿姨先回家,现在我被这个女人带着上了电梯。
“嗯。”
盛沛的办公室在最顶楼,那一层都是高等职员,各个西装革履,白领加身。
他的办公室外面,有个秘书位置,那是个小隔间,也算独立办公的空间了。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很深,毕竟那个艳丽的大红唇很招人,我不禁都多看两眼。
“这是,姜小姐?”
带我来的那个女人,她从视线又转向我,笑道:“姜夫人来看盛总,通知一下。”
我敏锐的察觉到一丝意味,不由得挑眉。这二人之间的氛围明显的气拔弩张,这个女人的语气也是很怪异,特别是在说到“夫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刻意的加重了。
方秘书艳唇轻扯,脸上表情不为所动,“那我通知一下。”说完她就要拿起桌面上的电话机。
我道:“不用了,我……吓吓他。”说完又一笑,淡然又爱意浓烈。
“就是这里面吗?”我指着面前几米处的一个黑曜门。
方秘书抿下唇,“是。”
我冲那个职员礼貌感谢一句,往那个方向上前,身后依稀能听到刻意压住的笑意。
门没反锁,我一拧就开了。
办公室里很空旷,比家里卧室都大,那面透明玻璃的“墙”一眼看下去,外面的世界收入眼底。
我想,在晚上的时候A城的各种虹光集中在一块看起来肯定很梦幻吧。
意外的是,让我往下看时,有一处熟悉的地方,那是我们的家。
我知道公司离家里很近,但没想到那么近,原来是盛沛目光所及的地方。
座椅上,盛沛睡着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文件堆在一块,钢笔都掉到地下上了。
我弯腰去捡,放在他垂下的脑袋边。
盛沛应该是做了不好的梦,脸上唯一露出的双眉都紧紧皱着,我抚上他的眉,想给他捋平。
手刚碰上呢,他就醒了。
他的脑袋一下抬起来,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骂声呼之欲口,却没想到,面前的人是我。
盛沛刚醒,嗓子还有些沙哑,“你怎么来了?”
对于他的反应我非常不满,哼哼着,“刚好路过,来看看。”
盛沛挑眉,一听就笑了,“原来公司是那么好路过的呀?”
对于他的戏谑,我一个白眼过去。
盛沛站起来,让我坐过去,他就站在我的一旁看着我,眼睛紧紧盯着不放。
我说:“你刚刚做梦了?”
“嗯。”
我因为猜到为此一笑,“噩梦吧。”
“嗯。”盛沛语气低着。
我好奇的探头看他,“什么梦啊?”
他顿了一下,说:“梦里,你死了。”
我一怔,久久又问:“那在梦里,你有为我的死掉眼泪吗?”
“没有。”
听着他这两个字,明明是一直我所盼望的可不知为何我有些失落,可能是我太贪心了。
我的笑浅在表面,“那就好。”
可盛沛却神情难看,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无论是在梦里或者在现实,我永远陪着你。”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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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他和我说完这句话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是为了盛沛。
我会经常的记录生活,也开始了录像。我将所有的爱意都贯彻在其他东西上。
当然这都是在他不为所知的情况下进行的。
时间过得很快,我的肚子日渐变大,孩子也已经有了八个月了。
我行动不便,被盛家一家人接到了老宅里,他们一家人比那几个保姆还有勤快的照顾我,特别是盛沛的爷爷奶奶,变着法的买各种营养品和婴儿用品,都是孕妇专用的。
盛沛也是,囤了好多有的没的。经常看各种育儿科普,甚至买了书,大有要狠狠做笔记的态度。
这具身体也二十三岁了,刚好是我还在现实世界时候的年龄。
五年的变化,我已经是一个准妈妈了。说实话,我一直都没有实感。
而现在,准爸爸脑袋正趴在我的肚子上,听着里面小家伙的动静。
小家伙正踢的起劲呢,盛沛能感受到。
他眼眸流露出格外的温柔,我心里泛起带着酸味的好笑来,“这要是个女儿可怎么办啊,你得被她捏死。”
盛沛也不否认,头一抬就厚着脸皮理直气壮的,眉梢一扬,“那你得给我撑腰。”
我当即一掌拍他肩上,“走开,那找你爸去。”
“切,他不一脚踹死我就好了。”
我想起一茬,“那名字呢,你们起好了没?”
盛沛对着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坐起来,身子贴在我的身侧,“你看着办就好。”
我侧脑袋,“你爸妈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是这件事你做主。”
我看着他,淡淡道:“名字,你起吧。”
盛沛听了后皱了眉,他对名字什么的大脑空空,一点儿也没主意。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被那几个朋友说过不怎么好听。
虽然郁闷,但接受。
我说:“就算叫大虎大妞的也不是不行。”
盛沛瞪眼,“不行,我的孩子怎么能叫这么老土的名字,别人听到了都笑掉大牙的。”
就因为我提了名字这个事儿,盛沛又是查字典的,又是上网找一些古诗离的字的词意的。
人可上心了。
…………
就在第九个月初,我已经无意识的开始经常流泪,几次睡梦中盛沛帮我抚平眼角的泪。
他们说这是产前焦虑,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因为两个月,可能还不到两个月,我就要离开。在生产的那一日,我会脱离这具身体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从前我觉得,爱情不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在我心里可有可无。可直到现在,盛沛是我的全部,我的所有爱,我难以割舍。
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爱人,我的挚友……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盛家老宅里置办了一间新房,是宝宝的儿童房,比起老宅里沉稳的装潢屋子装扮的很幼稚,格格不入。
他们一家人对我很上心,真的像对待女儿孙女那样。可他们越那样,我越能想起自己的家人。
那远在国外的姜子华这个月底就要回来了,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连忙安排阿姨隔几天去打扫原来的那个房子。因为很久没去了,也几年没住过人了,我不想姜子华回来的时候会有冷清感,所以就跟盛沛商量过去住几天。
而盛沛也欣然同意了,不过他说要和我一起住过去。
那怎么可能,本来姜子华就性格孤僻不喜欢和陌生人相处,更何况住一起了,再说了他其实有些不喜欢盛沛。
虽然姜子华没明说,但是我能感觉到。
在我一口否决后,盛沛顿时不乐意了。他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一副“老子不服”的神态。
很快这个月中旬,也要迎来了预产期。
我没想到会那么快,竟真的生出了害怕的意味来,生孩子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我一天比一天还要深刻的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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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季节,出现了改变所有轨迹的时候。
中午时分电视上出现爆点新闻,“秦勋出逃医院!!!!”
而新闻大致的内容就是,秦勋在监狱收到严重霸凌,昨日出现生命危险后被紧急送往医院,而就在早上出逃,至于什么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有些说自己知道内幕的网友说,秦勋是有同伙,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出逃计划。
在网络上都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盛沛和我都不在家,也没有看到这条新闻。
今天刚好是盛沛带我去医院,准备办理入院手续的日子。
我坐在副驾驶上,早上起的早没有吃饭,盛沛去早餐店买饭去了,车子停在街道专用的停车位上。
而正在早餐店的盛沛,由于环境太嘈杂,没有听到手机不停的震动和铃声。
走出早餐店后,他才听到。
“喂。”
手机那头是祁严的声音,他噼里啪啦的一口气说完,“秦勋那傻逼逃狱了你和姜湫最近都小心点,最好还是别出门了。他妈的真有点儿吓人了,那狗肚子里坏水儿那么多现在不知道正在合计啥呢!”
盛沛听到一半心脏咯噔一声,他隐隐感觉不安,连忙带跑的回去,手里提的豆浆摇晃不停似有要冲出表面那层薄膜的意味。
随后又有很多电话,不过他都没有接,一脑门儿的想赶快去回到姜湫身边。
这家早餐店是姜湫最喜欢吃的,不过这家店附近的停车位很少,他就稍稍将车子停的远了些。
路上跑着,盛沛给我打电话。
我接了,“干嘛?”
盛沛着急的喘着气,额间出现一层薄薄的细汗,表情显着急躁,“你别乱跑,你就在车里等着我!”
我没好气道:“挺个大肚子,我能跑哪儿啊?”
手机那头在喊,“反正你听话!”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直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眼神无意识的往左边一撇,身体竟硬生生的僵住了。
不远处一辆大货车里,驾驶座上那双充满仇恨力气的双门就这么死死的盯住我,我头皮一下炸的发麻,后知后觉的又惊又悚,“秦勋怎么在这……”
盛沛猩红着双眸,眼球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他扯着嗓音,“谁?你说秦勋?!”
我心里油然生起一种恐惧,也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双臂不自觉的怀抱自己的肚子。
系统这时也慌的害怕,正尽力的安慰我,可我这时候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沛就要疯了,他腿像装了马达一样一直不停歇,还好,几米之外他看到了停在车位的车子,和副驾驶里面的人。
中间有条马路,现在正是绿灯,车子很多,盛沛着急的看着指示灯。
红灯一亮,盛沛立马穿过。
“嘭!!!!”可眼前突然的一幕他愣是生理性的呆住了,然后奔溃了。
有一辆大货车竟狠狠的撞向了他的车子,巨大的响声引起躁乱,大货车的车头将他的车头挡的严严实实,也将姜湫盖住了。
“啊啊啊啊啊!!!!!”
盛沛绝望的吼叫着跑过去,手中提的早餐摔在地上,他扒开吵闹的人群,在看到眼前的画面后,真正的腿软,真正的恐惧。
车头被撞的变形扭曲,里面的人头侧到车窗那边,女人额头流着血一直顺道衣服里面,玻璃上一片血迹,模糊了车内的装饰。
盛沛因为姜湫,长出了新的血肉,会爱人会疼人,在姜湫满身鲜血躺在救护车的担架上后,他身和心都承受着犹如一块一块被剥开的痛苦。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刚刚还在松口气的同时嘴角的弧度还没彻底上扬就被某种力量推向了深渊。
明明前一刻还在一起闹着,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变了。
盛沛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声音都在哭着,全身没有一个部位是不在发抖,在他上救护车的时候中途没上去摔下来一次,是好心的路人托着他的身体才上去的。
我在被紧急急救中,浑身的血不停流出来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伤口,肚子高高隆起,可手依旧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我的睫毛被血打湿,一身杏黄色的长裙已经染成了红色。
盛沛不敢看,紧闭双眼,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耳朵出现了耳鸣,甚至都无法呼吸了。他要窒息了,要死了。
几名医护人员也是大汗淋漓,手中急救动作不停。
隐隐之中,我听到了声音,微睁开眸,看着身旁吓得哭出声的盛沛,孱弱的呼吸跟着一紧,“盛沛,没事,没事的……”
盛沛哭的脸都红了,他眼眶里满是痛色,听到我回应的瞬间,嘴唇哆嗦的哽咽,“姜湫没关系的,去医院就好了,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我听及此处,眼角落下一滴泪,不出所料的话,意外不会回归美好。
自己可能要提前离开。
我无声的张了张嘴:“盛沛……别太难过,以后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在断断续续挤出这句话后,我陷入了昏迷。
耳边最后的声音是,盛沛喊着不属于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