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了两个月,贺思衍自那天以后便开始修蛊傀寄控一类。许多资质浅的只能专改一项,温竹却建议她把这一类都修了。蛊傀寄控一类的占比较少,以此练魂的多数都只专攻一项,多的也就两项,练得好的便是少之少,葛飞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帮她找齐练魂的老师。
这两个里她一直在跟着训练积累,老师则只是布置任务,有时才指导一二。
两个月就脱离了新手期,快算半个葬人了。
训练场旁的一栋大楼中层,落地窗刚好可以见贺思衍训练时一个跟头摔得吃灰。
窗前坐着个男人翘着腿,一身高定品牌,标准的九头身,小麦色的肌肤,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紧实,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散发着危险又庸懒的气质,像一头犯困的狮子,因而凭空添了笔痞气。
“她真的不知道?”男人靠在椅背上晒太阳,顺带朝下瞅了眼,“也就是资质跟开挂似的,人蠢得要命。”
贺思衍在下面练控制肢体灵活性,从平衡木上摔下来,又吃了一嘴灰。
“她不知道,上次我试过了。”温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惬意喝茶。
“我问了这事儿,天上那边我托人在查。”男人喝了口咖啡,“明朝出的第一个十股进了轮回道,引来了世外灾。想来这次天道那头有所顾及,既然她成了葬人,应该问题不会太大。”
温竹抿茶点头沉默不语。
男人忽的话锋一转,“你们这边找不到个像样的老师,倒不如给我教吧?”
温竹欲反驳,但见贺恩衍那几个好不容易找来的老师此时正围成一桌,遮阳伞下炸金花,有些语塞,“你也不善此道吧。”
“那不同,会是一回事,教又是另一回事,霓衣善此道啊,你敢让她教吗?”男人回怼,会心一笑。
温竹一想起那天天挺花窑子,不知怜耻,性生活丰富的半吊子女人眉头一皱,“大可不必,叨劳她。”
男人见温竹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觉得好笑,一手夺过他手里的茶,把刚才自己喝过的咖啡往他嘴边一递,“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还喝这个,来来来,给你尝尝这个。”
“还我!”温竹皱眉去夺他手里的茶杯。
“不给,”男人把茶杯举得更高,“你别不识好歹啊,这可是外国进口的咖啡。”
温竹劈手去夺,怎料男人将他的小墨镜也抢了,“你带这么个破玩意儿干嘛?丑死了,老古董。”
温竹手召竹剑向前挑去,男人侧身躲过,表情戏谑。
“给我!”温竹怒道。
“不给,”男人把茶杯和墨镜背在身后,温竹此时摘了小墨镜说不上来的好看,面露怒色。两个你一来我一去活像老鹰捉小鸡。
温竹这么平和斯文的人也恼了,“墨玄!你三岁小孩儿啊?!”
不至半刻,楼上就转来打斗声,爆炸声,铺天盖地。
“那边怎么了?”
“墨爷和温长老又打起来了。”
“一把年纪了都,两个老小孩儿。”
……
此时贺思衍抬头见侧旁那栋楼好似要炸了,不禁看向那刚好凑成一桌炸金花正欢的老师们。
眼见那楼摇摇欲坠,贺思衍还是出声提醒:“老师!楼要塌了!”
那头几人闻若未闻,专心致志炸金花。几秒后被大楼倒下来的断壁覆盖,灰石飞扬。
“老娘昨天才刚换的身体,今天TM又要换!”达到一定强度之后,换身体是会抽取一定练魂成果的。准确来说越强抽得越多。
几个老师就因为身体这事儿顶看魂身吵吵起来,大有要超越菜市场的势头。
方才塌的大楼中飞身落下一个人,直直落在贺思衍面前,接着才见温竹从漫天尘灰里不紧不慢的走出来,于平常别无二样。
“这是墨爷,大长老。”温竹走出那片灰雾才肯张口。
墨爷一身高奢名牌,个头比温竹约高了半个头,猿臂狼腰,看着就很强壮结实。不过他锋芒内敛,倒给人一种很随和庸懒的气质。
“九股葬人?”墨爷开囗,看着她,像随口一问。
“嗯”贺思衍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点头道。
“温竹说让我教你,”墨爷双臂抱头很是散慢,“看在你们长老求我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教你,明天……”
温竹正欲开囗,心说我什么时候求你教了,你想教直说不行啊。结果被墨爷一把回首,捂了嘴。
温竹“唔唔”半天,如果眼神可以变成刀,墨爷就早已挫骨扬灰了。
“你们温长老哮喘病又犯了,”墨爷将人捂着嘴,扼着对方往回走,回头道,“收拾好东西,明天跟我去西部 ”
……哮喘病?不是说葬人不会生常理病的吗?(常理病:一般人会生的病)
贺思衍正疑惑,突然就被通知明天去西部。
那头温竹已被墨爷强制带着走远,她都还来不及追问什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去西部的火车。
对,是火车,超多人的那种。
之前临行前葬城小区的人一个个都来送她,毕竟往了两个月,许多人知道她要去天道受教都深表可怜,多少都教了她些东西,对她多有关照。
走的时候有些人还送了些东西,都是对贺思衍练魂或多或少有些帮助的。
此时此刻贺恩衍正坐在拥挤的座位上,两旁两个胖阿姨把她挤来挤去,贺思衍在腋臭中一阵窒息,果断选择不呼吸。
对面墨爷穿着另一套高奢品牌,浑身散发着土豪的气质,悠然的靠着椅背,优雅的品着咖啡。要不是被人挤得难受、清醒。她都要认为这个男人在哪家各牌咖啡馆里度时。
“墨爷,”贺思衍使劲挤出两个胖阿姨的夹缝,“为什么一定要座火车啊?”
墨爷这身行头,一看就是十分有钱,哪怕是墨爷一身山寨货,没钱。人温竹有钱啊!为什么就一定要坐火车啊?!
“体味普通人的生活。”墨爷淡然喝咖啡。
贺思衍:……普通人去西部也很少会挤火车的吧。
国内被划为三块儿管理区,还挺平均的,墨爷的地盘偏西,温竹的地盘偏南,还有偏东的一块地盘儿,据说那个长老是个很放荡且变态的女人。
传说她一具身体从变成葬人一直用到至今,对这具身体的执念很深呢。一般而言就是强者也五年换一具身体,因为强行保持身体一直用其实也并不是不行,只是会开始损耗练魂所得的精神力,简称“精力”,精力是葬人的根本,他们练魂要的就是精神力更强大,从而可以用来战斗、生活等。
而一具身体用那么久,细算有个千百年想来被耗损的精力就很可观。而墨爷和温竹倒对身体并不执着,准确来说几乎每个葬人都不太执着。
霓衣是三个长老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弱的,应该跟她固执保身脱不了关系。
此时墨爷在和霓衣打电话,开的是扬声器,不想听到都难。
“小墨墨,听说你拐了小古董的九股啊!”那头女人的声音传来,说话怪里怪气的,还嘿嘿笑了两声。
“怎样?”小墨墨揣测这个变换无常的女人的心思。
难不成她真想教?要抢?!
“小墨墨。”女人嘿嘿一笑,拖长调子。
墨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竟然你教都教了,我这儿的那个九股生裂的小孩儿也送你了,拐一送一嘛好好教啊!先不说了,姐忙着痛爱我新看上的小宝贝儿呢。”那头挤滴滴的男声传来,霓衣的声音便就此断了。
还真是忙啊。
“墨爷,霓衣长老今早就托人送来了个包裹,要打开看看吗?”
墨爷这里不叫“葬城小区”,叫“葬之天府”相较于温竹那儿,显得更大更豪华。墨爷还是存有人性的,叫了专车来接,没为了体验生活去挤公交,专车一到“葬之天府”便走出一人说道。
“扔了扔了,记得扔远点儿,”墨爷刚从车上下来,头都没抬。
“可是,爷,那像是个活物,”那人穿着职场精英的装扮,“当真要扔?”
墨爷皱眉:“走,看看吧。”
心里早已猜到,估计是霓衣迫不及待把小孩儿送来了。
“这位是?”精英男问。
“我是贺思衍,前几个月刚化的葬人,”贺思衍料想墨爷不会答,早早开口。
“哦,”精英男笑道,“是从温长老那头过来的吧,我叫徐佑,专门管理这儿的,跟小区物业差不多。”
精英男看了在前头走且隔了段距离的墨爷,窃语给她,墨爷老爱跟温长老抢东西了,什么都要抢抢。”(窃语:葬人用脑海对语,只有“窃语”的双方或多方能听到,其它人等听不到。不过强大的葬人强行打破窃语的禁制也可听到)
显然墨爷并不知道身后两人看似一路无言的走,实则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那八卦聊得就差没把墨爷祖宗十八代扒出来了。
墨爷去看“包裹”,贺思衍就交给徐佑安顿。徐佑是个自来熟,和那精英外表毫不搭边。
“啊?!”贺思衍窃语音,忍不住道出来。
那头狼不知怎的按例也要来,并且和她共享一间屋子。
其实经过前两个月的相处,狼已经被贺思衍驯成了哈士奇。就是听徐佑暴料才知道,原来温竹去找狼王讲这事儿的时候可谓一波三折。
她说吞魂的狼竟然还是个狼王子?!当时温竹不动声色,一波演技,强装无事发生,本是去找狼王讲此事,结果喝了盏茶就走了,至今没把他们失踪多月的王子其实在他们手中这事儿说出来。
毕竟一说出来,多半少不了一场大战,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不说出来的好。
“那不会有事儿吧?”贺思衍心有余悸道。
“不会.”徐佑拍拍胸脯,“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一般不会说出去给狼族的听见。”
“是吗?”贺思衍依旧不大放心。
“对了,九股生裂是什么?”徐佑正宽慰她狼的事儿,她突然想到了霓衣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个“九股生裂”。
“你都成为葬人几个月了,不知道吗?”徐佑有些惊讶。
贺思衍摇头,这些天里,她都在练魂训练,虽然关于葬人的知识学得八九不离十,但确实没听过。
“就是虚九股呗,有八股,但还有另外一股,就是多出来的第九股是真雷劈的,不是活雷劈的,但有活雷的成分在内,就称之为九股生裂。”徐佑告诉了她往处和“葬之天府”的概要,出来时回答地,“你们这几年出来的葬人,天资都挺高啊,不过照律来讲,从你之后再出来的葬人天资应该就开始平淡了吧。”
徐佑知道贺思衍又要问什么,“因为你是正九股,再高就到十股了,高不了啦。”
贺思衍明白自己是十股,闻言不再多问。
走到天府的中部广场处,贺恩衍注意到有很多人在看她,前面正走过的几个朝她瞥了好几眼,周围的人都在或多或少的瞥她,让她极不自在。临近的几栋楼,阳台上,窗帘后,有许多人在看她,
天色已经很晚,方才和徐佑讲话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这里的人都在瞥她,让她整个人都极不自在。
徐佑停下说话后,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些视线,侧过头来看贺思衍,面上一紧,有些惊骇的神色。
“怎么了?”徐佑这么一看,贺思衍整个人也崩起来,有些害怕。
话罢,她才发觉自己周身散发着如浓烟般的黑气,滚滚黑气像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愈来愈多,大有滔天之势,眼前的人都被浓黑如墨的黑气隐去,看不清一点,一片黑暗。
“徐佑?!”贺思衍害怕极了,大声喊,紧张得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墨爷!”
“徐佑!”她伸手去摸徐佑的方向,却什么也没够着,更加害怕了。“墨爷!”
“温竹!”她开始跑起来,呆在原地只有未知的危险,她尝试跑出这片黑雾,大声喊着认识的人的名字、“葛飞!葛青!”
“啊!”她跑着跑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砰”一下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徐佑看看贺思衍被黑雾吞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见她了,他赶紧伸手往黑雾里捞,刚一手伸进去又猛的缩回来,得了一手的血。
周围的人也不再瞥了,而是直直的望过来,此时黑雾已直冲云天,笼罩了一大方地,一见徐佑满手是血,个个恐的向四周跑开。如箭般射进建筑里边儿,关紧门窗。
一时间若大的“葬之天府”中,黑雾泗溢,遮天蔽日。
徐佑踩着生死线进了墨爷所在的大楼,关紧了门,疾冲向里层的屋内。
墨爷正从包裹里提拎起个小子,废尽心力的解开霓衣附加赠送的惊喜一千零一绳结,就见徐佑猛的撞门而入,一把将窗关上,带紧了门,大喘粗气。
墨爷眉心一皱,便知事情不对。
“墨爷!”果真,徐佑缓了口气道,“贺思行诱生啦!”
“不可能!”墨爷走到窗边,看到滔天的黑雾正席卷而来,“她连本体魂灵都没破封呢。”
(葬人一般有一个本体魂灵、和一至两个诱生位,诱生位用以契约或包纳比较强大的魂灵,供己所用)
“那就不是诱生了,”徐佑想起贺思衍那比他还懵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强契吧。”
强契其实是很少见的事情,几乎不会有,近千年遇不上两回。逗留世间的魂灵,怨气一重就成了鬼,葬人练化吞纳的就是鬼,还有一部分则是找不到路的孤魂野鬼,再就是阴阳薄上漏写的魂灵,这些魂,都可以吞纳,化为力量,为葬人的精力。(强契:逼迫葬人与自身结契)
一般强契葬人的只有几种,一就是鬼,大鬼,所有葬人都没办法吞纳的鬼,为防止做恶由天界压制封印的天鬼,和被强大的葬人的封印镇压的地鬼两种;二就是游魂,强大的游魂,葬人吞纳不了.四处游荡的游魂。三是孤魂,同样也很强大,葬人无可奈何,他们大多寄居或逗留在某些地方,由于前尘执念,不愿离去。
话说回来这还要归功与地府的制度太过……随便,呸,民主。
不是每个魂灵都可以进轮回道投胎转世的。鬼不行,怨气太重,孟婆的汤也除不干净怨念。人死了之后化为魂灵,如果不成鬼才会有阴差来接,阴差很民主,你不愿意投胎他们就走,不会管你。阴阳薄上没有的他们不收。
阎王是个糊涂蛋儿,经常一漏漏好几页。反正天上一般不管地下的事,漏了的,不愿投胎的就用空胎补,反正大差不差的。(空胎:指没有前世的空壳,可以代替人投胎,拥有他们后世的人生。)
强契其实每个魂都可以,但弱的可能没那本事压迫葬人与之强契,可能反而会被葬人吞了。而强的里边儿……游魂和鬼倒是有可能,但是葬人千千万,贺思衍也没多强啊,竟然这么强又怎么要强契一个这么弱的葬人呢。
墨爷在心中推算这到底是个什么。
贺思衍不够强,这么强的东西要臣服于她,何必呢?难道想要操控她吗?反客为主?可她现在毕竟太弱,控一个这么弱的葬人能干嘛?
难道是孤魂?不可能。孤魂的执念很重,根本不舍得离去,就更不可能强契而离开了,古往今来,没有葬人愿意契约孤魂,也没有孤魂会强契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