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腿又走了大半天，绕了一大圈，终于到了。
这是一座赌坊，外面只是普通的砖瓦房，附近巷子里住的都是些早出晚归的穷苦人家，没人注意这里的赌坊。
顾淮月却知道，京都做黑买卖的“鬼市”就藏在这里面。
鬼市，其实就是黑市，朝廷禁止的、市面缺货的，都可以在这高价买到。
这里交易钱货两讫，不问来历出处，只是目标较大，容易被盯上。
知道这里的除了那些黑帮黑派、忙命之徒，就是追查嫌犯的朝廷要员。
比这安全的交易场所不是没有，但那些地方只做熟人生意，生人由熟人引荐，顾淮月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人脉，只好铤而走险。
她用一件斗篷把自己兜住，遮住脸，垫上垫肩，穿上高跟，就算母亲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她。
她自信的上前推开门，里面人声鼎沸，摇盅声、喊叫声震耳欲聋，只有掌事注意到了她。
“这位客官，摇骰子还是推牌九？”
顾淮月压低声音，尽量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不摇骰子，上一壶好酒。”
对方神情莫测，回道：“本店没有酒。”
“那就给我推牌九。”
“请跟我来。”
对方引她上楼，遮住了眼睛，眼前陷入黑暗，令她的心怦怦直跳。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她跟着人进了一扇又一扇门，走进一条暗道，大概走了半炷香，前方停了下来，只听一阵门阀响动的声音，她后背被人推了一把。
顾淮月一个踉跄，强忍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扯掉黑布。
身后大门紧闭，面前是一间开在室内的市场，中间有长长的通道，两边全是店铺。
周围火苗都燃在骷髅头里，怪不得叫鬼市。
这里不愧是黑市交易所，天灵参、白獭髓、鲛珠，外面千金难求的东西，这里面应有尽有。
顾淮月逛了一圈，琳琅满目的物品中，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前听说，京中爱慕楚知序的女子不胜其数，就有人来黑市买会迷失心智令人动情的药香去迷惑他。
这种药，药力巨大，溶水燃香都有药力，市面上禁止此药，也就黑市才会有。
顾淮月走了一圈，街角有个老伯，面前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摆着几个药瓶。
她下意识拿起其中一个药瓶，上面贴了名字，合欢香。
“这药怎么卖？”
“十两金子。”老头眼睛都不睁，拿称称了顾淮月给的金子，就让她把药拿走了。
鬼市的出入口不在一个地方，出口在一个死胡同里。
顾淮月从里面爬出来，揣好药又在巷子里迷了一个时辰路，才磕磕绊绊进后门回去。
一回屋，天都黑了，她整个瘫软在床上，任由轻云给自己换衣裳，干大事可太不容易了。
好在东西到手了，顾清舟如今在禁足，她还有时间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顾淮月再没出过门，期间有帖子送来，都是长平公主府上背刺她的那几个“好友”，顾淮月没兴趣与她们虚与委蛇，通通推了。
悲剧从来不是单方面造成的，上辈子沦落到那种下场，除了顾清舟和楚知序，自己识人不清，受没用规矩束缚，被表面光鲜迷眼，何尝不是诱因呢？
听说顾太傅和镇国公见了几次面，两人不知在讨论些什么。镇国公夫人在长平公主宴会后也来过一次，都没让顾淮月碰上。
内情尚且不知，可是顾府突然开始大批采买，办宴会的样子，至少说明两家都有意向。
这让顾淮月有些着急。
又过了几日，威远侯班师回朝，帖子下到各家，终于令顾淮月松了一口气。
顾清舟禁足半月依旧不服，顾敏裕请去的姑姑嬷嬷差点跟她打起来。
威远侯府的宴本来没她的份，可送来的帖子却有单独一张是下给顾清舟的，不得不让她去。
崔玉妍匪夷所思：“威远侯府怎么会认识她？还专门给她下帖？”
顾淮月心道，她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呢。
顾淮月换上了崔玉妍准备的织锦烟笼百鸟裙，嫩绿的颜色衬得她肤如凝脂，腰如束素。
给顾清舟也送了一件红金线绣水仙百褶裙，出门时，她却没穿，依旧是那件普通的水粉色长衫，简单发髻上只插一支步摇。
她模样生的好，穿得简单一点也不显灰头土脸，反而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味道。
见顾淮月从头到尾无一处不精致，身边的丫头也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她带着几分怜悯同情的说道：“你们整天这样不累吗？只是出门吃个饭而已。”
威远侯此次是立功归来，打扮隆重前去祝贺是为了体现大家的重视，她以为是去朋友家吃酒吗？
轻云不忿，正要开口说什么，顾淮月轻轻一个眼神看过去，止住了她。
崔玉妍和顾太傅同乘一辆马车，顾淮月则跟顾清舟坐一辆。
一上车，顾清舟就大喇喇把裙子一撩，翘起二郎腿坐车里喝茶吃点心。
顾淮月脊背笔直得坐在旁边，她嘴里嚼着东西，含糊说道：“这车里有谁看得到？你还挺着，该摸鱼的时候就要摸鱼啊。”
见顾淮月不为所动，她摇摇头：“真是没救了。”
威远侯姓梁，名伯英。多年戍边立下过不少功劳，年近五十才被召回京都。
梁柳崔郑，东临四大世家，青州梁氏居首。梁氏一族传承百年，历朝历代，皆有梁氏子弟出仕朝堂，互相扶持，底蕴深厚。族中女子更是一女难求，许多达官显贵都以求娶梁氏女为荣。
威远侯就是出身青州梁氏，这一代梁氏的当家人。
只可惜曾经风光无限的梁氏一族，最后会没落到一个子丧族亡的下场。
树欲静而风不止，梁氏一族根基深厚，还团结一心，互相帮扶，如何能不引起皇室忌惮？
上辈子，楚知序还没登基的时候。梁氏一族就接连有子弟犯事下狱，不少族人受到株连。
楚知序登基后，给威远侯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梁氏一族被诛九族，成年男子全部斩首，老弱妇孺全部变卖为奴不得赦免。
威远侯被斩首示众，其夫人和世子俱赐毒酒。
只是，听说那位世子后来没死，还召集了残余的梁氏族人，在北疆挑起叛乱。
不过那时，顾淮月已横死街头，后来的事也就不得而知。
再看威风凛凛的侯府，想到这里日后残垣废墟的样，不由生出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
长平公主今日也来了，她是圣上亲妹妹，来这里也代表了皇家的意思。
在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女中，打扮随意的顾清舟格外显眼。
她每次不管做什么都能轻易成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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