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村长谈话

村长送顾一野出村，两人边走谈话。

村长问：“你那天走得匆忙，跟我说那个话是一时冲动还是…”

顾一野：“我这次来就是想跟您说这个事，我不是一时冲动，阿秀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没有个男人撑家她们的日子很难过下去。”

村长：“你跟阿秀说了吗，她是个什么态度？”

顾一野摇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想说来着，但还是觉得这种事最好找个长辈帮忙处理，我…”

村长：“唉！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这种事说不出口。可是你这年龄，这身份…你和她也不相配啊！”

顾一野：“我得替我们排长照顾好他的家人。”

村长：“唉，你这样勇于承担责任我是很欢迎的，这对张妈妈和阿秀母子来说也是大好事，能解决她们的切实困难，可你父母是什么意见呢？”

顾一野：“我爸爸也是军人，他会理解我的。”

村长：“那你妈妈呢，她肯定不会同意吧！”

顾一野：“我妈很早就去世了。”

村长叹息：“哎哟，你也是个可怜孩子。那我就更不敢帮你做主了，你得先问过你爸爸和你家里的长辈，他们要是明确说同意了，我才好去跟张妈妈和阿秀通气，不然会搞出很多麻烦事的。”

顾一野想了想，说：“那等我回学校了给我爸打个电话说一下，他应该会同意的。到时候我再给您写信，您就放心地去帮我跟阿秀说吧。”

村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顾一野的肩膀，说道：“孩子，你要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你是城里户口，又立了军功，又长得一表人才，天生就是当大干部的料，你该配那些大领导的千金小姐啊，要是找了阿秀这样年龄又大，负担又重，又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现在你年纪轻思想纯洁甘心为了报恩娶她，等以后思想成熟了就会觉得委屈了自己，很可能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呢！”

顾一野正色道：“我已经想过了，这就是我最后的决定，我不会后悔的。”

村长：“其实阿秀家里现在最缺的还是经济，与其你娶了她，不如以后给她些接济，她再随便找个劳动力帮衬着，日子就能过起来了，你也算还了恩情。”

顾一野面有不悦：“这怎么能行呢，我们排长是想让阿秀得到幸福，而不是凑合着活下去。”

村长笑起来：“那是你们城里人的想法，我们农村人想的幸福就是有吃有穿再多生几个崽，只要阿秀同意，凭她家里现在这些地，还有张飞那两千块抚恤金，想招个上门女婿还是容易的。搭伙过日子嘛，能过下去就是幸福。”

顾一野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很反感村长村说这些话。他笃定地告诉村长说：“阿秀是个心气高的女人，她不会随便嫁给冲着地和抚恤金来的那些男人。”

村长好像有些理解了，点头道：“阿秀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主意大着呢！那行，等你来信了，我就去帮你说和，她和张妈妈肯定会同意的，你这条件那么好，要是我还有没嫁人的女儿，肯定要把你抢回去做我的姑爷！”

顾一野附和着微微笑了笑，又说：“前两天我去交易市场看了看甘蔗的行情，现在甘蔗大量上市收购价压得很低，阿秀地里那些甘蔗应该也卖不出好价格了。她种那些地还得出工钱找人帮忙，成本太高，这回肯定是要亏不少钱的。我还想请您帮忙宽慰宽慰她，种经济作物的思路是对的，但是得注意选择合适的品种，不然种出来赶不上好行市也不行。”

村长面有惭色，“啊呀！说起这事也怪我，当时在镇上开会，碰巧和几个农科所的领导喝了顿大酒，就答应帮他们消耗种苗库存，其实也是为了响应政府扩大经济作物种植面积的号召，这才拿来村里推广种植，没想到这个品种也没有什么优势…”

顾一野：“您的工作没有做错，现在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日新月异，市场对于白糖的需求量很大，而且会越来越大，甘蔗作为原材料不愁卖不出去。只是最好整个村子一起种，选择好市场认可的好品种家家户户都种，形成规模效应，到时候就能统一跟收购单位谈价格了。”

村长：“小顾同志，你不愧是北京来的，果然很有文化。你讲的这些道理啊我也琢磨过哩，本来还犹豫下一年要不要继续推广甘蔗种植，听了你这番话，我就决定还是要继续推广，就我家里做起，再多种个十亩！”

顾一野：“就是还有个运输成本的问题，其实咱们这个村子只需要打通十几公里就能接上县道了，您看是不是跟上级政府申请一下，或者村里组织一下，至少修出个能走拖拉机的毛路。”

村长大笑：“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县里的领导啊已经答应给划拉些炸药过来，帮咱们炸开几个山口子……”

………

阿秀哭了半天，发现枕头底下压着件长袖衬衫，是顾一野的军装，她赶紧抽出来抖平了，抱起孩子就下楼往外追。

路上正好碰到了送顾一野回来的村长，村长问：“阿秀，你火急火燎的做啥呢？”

阿秀一脸焦急：“哎呀小顾同志的军装拿忘了！我得给他送去呀！”

村长爽朗地大笑：“那你可追不上他喽，我站在山头上看了半天，人家是跑着走的，这会儿都出去四五里地了！”

“那咋办呢！”阿秀愁死了，“只能等送信的来了，叫寄个邮包出去，他学校的地址您有吗？”

村长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地址是有，但我看你啊也别浪费那个经济了，过几个月学校放了假小顾也就回来了。”

阿秀疑道：“回哪？他怎么可能为件衣服来呢？几千公里路呢！还不值票钱。”

村长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笑眯眯地说：“为件衣服肯定不值得，但人家是为人来的。”

阿秀越听越奇怪，感觉村长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正经，她有点拿不准对方的意图，便冷了脸，反问：“什么意思？”

“嘿嘿！本来不该说的…”村长背起手，一边往回走一边得意地说：“阿秀啊，你交了好运了，人家小顾同志托我做媒，要说你做媳妇呢！”

阿秀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愣愣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村长见状，凑近她说：“不过他还得问问他爸爸的意见，说过两天给我准信，我觉得肯定没问题，人家是军人家庭，这个思想作风啊都是非常先进的。”

阿秀眼睛里蓄满了泪，怔怔地说：“他是可怜我呢！”

村长奇了：“可怜有什么不好，他可怜你说明他有良心，说实话世界上讲良心的男人是不多的，你错过了他啊，以后碰到的大多是讲实惠的男人，那些男人图你的地，图你的钱，图你能生孩子，你都得给出去十倍百倍，用十几二十年才能换到一个男人对你讲良心。”

阿秀伤心地哭着说：“可我不要他可怜我，我有手有脚自己能活。”

村长摇头叹息：“唉！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啊！”

阿秀擦掉眼泪，冷静下来认真地说：“村长，麻烦你给小顾同志写封信吧，就说我不同意，让他把我，把张妈妈，还有小飞都忘了，以后别再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