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红

顾一野还是很坦然的，作为男人他了解男人的生理特征，性和感情是两回事，前者由身体激素控制，那种冲动就像蓄水的池子，水满了就得泄出来，否则会引发情绪和行为的异常，适当的疏解是很有科学道理的。但说到底他不该拿阿秀嫂子做幻想对象，那可以说得上是一种不讲道德的亵渎。道理如此，可人生在世谁没点无法示人的阴私呢，想和做更是两码事，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是也，他不会为这件事浪费太多情绪去尴尬去烦恼，反正他心里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

下午睡醒后他感觉神清气爽，上街买了些饼干、罐头和新鲜水果，当然也没忘记给小飞买个上发条的玩具青蛙，孩子天天跟着大人挤在病房里也真够可怜的。

阿秀端坐在病床前，看起来正在等他，脸上有些焦急之色，一见他进门就赶紧迎了上来。

“小顾，你来啦，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太浪费钱了！”

“不浪费，你们都需要补充点营养。”

阿秀叹了口气，心想既然已经买了就别说那些矫情话了，只要记着小顾的好就行，反正人情已经欠下一大堆，办正事要紧。她着急道：“小顾，张妈妈和小飞都刚刚睡下，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先帮我看着他们，我上街有点事情。”

顾一野：“什么事？我去办吧！”

阿秀：“不，得我自己去才行，你不知道那些事…”

“哦，那你去吧，别担心这里。”顾一野犹豫着要不要拿些钱给阿秀，但终究还是那天被阿秀骂老实了，到最后也不敢开口，只默默目送她离开。

到了傍晚天快黑了阿秀才回来，她显然走了很远的路，出了一身热汗，脸上红扑扑的，一进门就见顾一野正在一边喂张妈妈吃梨羹，一边逗小飞说话，小飞很乖巧地坐在床上玩青蛙玩具。

看见阿秀进来，顾一野脸上立即绽开明朗的笑容，那俊脸叫人看得心里一阵荡漾，只听他用很好听的普通话逗小飞，“看看是哪个小朋友的妈妈来喽？是不是我们小飞的妈妈来了？”

小飞醒来肚子饿，已经哭过好几回了，顾一野每次都得哄半天才乖。这小家伙很聪明，一听到“妈妈”两个字就立即顺着顾一野的目光往身后去找，一见果然是妈妈来了，就立即哼哼唧唧地假哭起来，伸开小胳膊蹬着小腿要妈妈抱。

阿秀心疼地抱起儿子，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然后用本地土话跟张妈妈说了些什么。张妈妈的耳朵也不好了，说话得很大声才行。

顾一野正不明白她们在讲什么，就见阿秀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悄么声地塞进了张妈妈手里。张妈妈枯瘦的手把那个东西拽得紧紧的，即便顾一野就在近前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张妈妈抓住他的胳膊，用生疏的汉话喊他的名字。

顾一野赶紧放下碗，回握张妈妈的手，答应道：“阿妈，我在呢。”然后顾一野就感觉张妈妈把什么东西压在他手心里，同时又对他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顾一野抬头看向阿秀，希望她能帮忙解释一下张妈妈在说什么，阿秀未及开口，旁边一直围观的热心大娘倒先说了。

“小伙子，你不知道这是做啥吧？这是给你挂红呢！我们本地的习俗，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小伙，按理是不能接触女人身上那些脏东西的，老人家是给你除晦气呢，你收着就行。”

张妈妈松开手，顾一野这才看清手里的东西，那是个不算大的三角形红布香囊，里面大概塞了些药草之类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他也大概懂了张妈妈和阿秀的意思，她们是觉得一个男的不该替女人清洗便溺的衣物。

顾一野倒是觉得没什么，他们当兵的什么脏的臭的都接触过，容忍度比较高，再则他脑子好使，用木棍和桶模拟洗衣机的原理清了好几遍水才动手搓洗，实际并没有接触那些秽物。

阿秀见他脸色犹疑，就说：“小顾，你就收起来吧，揣在兜里放个几天就没事了，就图个吉利。本来还该放一串鞭炮，但现在住着院没那个条件。”

顾一野虽然不信这些，但也不想拂了她们的好意，便把那红布包放进了胸前的常服口袋里，然后对阿秀说：“你的饭我打回来了，现在有点凉，等我去跟门卫老大爷借炉火喂一下。”

阿秀忙道：“不用麻烦，将就着吃就行。”

孩子饿得直往阿秀胸口钻，旁边的大娘看得哈哈大笑：“哎哟你这个当妈的还是快点喂喂他吧，看把孩子急成什么样了！”

阿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顾一野说：“小顾，放下吧真的不用热，我喂一下孩子就回来吃。”说着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边上的大娘奇道：“喂个奶干什么跑去外面，你好生坐在这里边喂奶边吃饭不行吗？我们那时候背着孩子锄地，孩子饿了，把奶子往后面一甩任他吃去，一点活也不敢耽误！”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放声大笑起来，阿秀只当没听见，自顾出去了。有个喜欢开玩笑的老汉就打趣说：“你是生养了十几个吧？面袋子似的还能甩到后边去呢！别的女人喂奶是男人争着看，你喂奶怕是过路的人都要捂着眼睛，生怕不小心瞧见了起针眼哦！”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他们讲的是本地方言，顾一野根本听不懂，但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他默默端起碗继续喂张妈妈吃梨羹，这是他看张妈妈有些气喘咳嗽，求着食堂的大姐帮忙煮来润肺止咳的。可张妈妈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她一脸着急地对顾一野说：“小顾，顾，叫阿秀，叫阿秀…”

顾一野有点不明白，愣愣地回答：“阿秀在外面喂孩子。”

还是那位性格爽朗的大娘指点他说：“老人家要上厕所了，你去把她儿媳妇叫回来服侍。”

“哦。”顾一野赶紧放下碗去找阿秀，见她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奶孩子，显然是过于疲累抱着孩子站不住。他远远地站定，对阿秀喊了一声：“阿秀，那个，张妈妈叫你。”

阿秀强行扯开孩子，拉下衣服站了起来，顾一野这才迎上去帮她抱孩子。孩子根本没吃饱，哇哇大哭起来，阿秀无奈道：“小顾，你先帮我把孩子抱去旅社里哄着，我忙完这里的事再去喂他吧，顺便还要帮他洗洗澡，旅社里有热水，比医院方便些。”

“嗯。”顾一野茫然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