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紧紧的跟上了抚冥的脚步,那是一座阴森的城池,乌云般的黑气瞬间爆涨,四周既潮湿又诡异,城池旁升腾着血红色地狱火,入了城池,光线一下子暗下去,那是一间间地牢。
地牢内,烛光幽幽的亮着,地面是凉的,又冷又硬。
“这是何处?”玄君凝望着四周。身上穿的大红喜服格外的刺眼。
抚冥淡淡道“拘魂室。”
玄君凝聚灵力,伸出两只无暇的手指,试图通灵,而刚刚凝聚的那一点点灵光,却又暗了回去。
抚冥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看了他半晌,说道“哥哥是想召他们来?”
玄君愣了愣,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抚冥好似他肚子里的蛔虫,总能准确的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玄君点了点头,安静的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一声清脆的响音,抚冥打了个响指,浓浓的黑烟四起,像是数万只怨灵得到指令,笼罩成一团。
“哎呦,我的屁股!”雪舞狠狠的摔在地上,云暮牢牢地站在雪舞的身旁。
不知这两人何时已然凭空出现在了玄君的面前,确切来说,这两人是凭空掉下来的。
雪舞起身揉揉眼睛,看向四周,恐慌的差点要尖叫这又是哪里的类似的话,但看到了面前的人,瞬间心安。
刚想一阵寒暄,觉得背后总有一阵阴风,让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他看向玄君身旁的人,泛出一种嗜血混杂起来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瞅到了两人的大红喜服,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不是吧,他们不在这一会,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殿下就这样被玷污了?
“殿下你你你……”
玄君尴尬的摆了摆手,咳了咳,脑袋晃的像拨浪鼓,温润中带着可爱和慌张“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头再和你解释。”
雪舞又斜眼瞥了那散发寒光的男人,吓得朝后退了半步,拉起玄君的袖子,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种人,当然离他越远越好。
抚冥死死盯着玄君袖子上的手,双目滑过一丝厉芒,如黑色蝙蝠带着嗜血的欲望想要将雪舞生吞活剥。
雪舞顿时一身冷汗,吓得松开了。
云暮倒是没有任何反应,也没展现出任何的恐惧,而且对着玄君道“殿下,可有受伤?”
玄君摇摇头,说道“多谢挂念,我没事。”
何止没事,来的顺利,过程顺利,甚至在寻青鸾仙君的道路上,更顺利,像是被人开了小灶。
“这是哪儿啊?”憋了半晌的雪舞终于开口了。
“拘魂室,青鸾仙君就在此地。”玄君回答。
抚冥一直没有说话,不急也不烦,而是等待着他们几人的寒暄。他大步的朝前方走去,后面的几人迅速跟上。
路过一间间牢房,里面拘着的怨灵和妖兽以及各种神似人的魂魄发出嗷嗷的嚎叫,场景甚是惨烈。
几人都沉默了,表情变化很奇妙,好似愤怒,好似难过,都在担忧青鸾仙君是否也如他们一般凄惨。
——地牢。
欲要离开的司徒听到了几人的脚步声,神情一愣,看了看地上的人,沉默不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是来了吗。
抚冥最先进入地牢,看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青鸾,红瞳还是缩了一瞬,他想过此人会被折磨,没想到会被如此折磨,什么仇,什么怨,他倒也不关心,毕竟,跟他没有关系。
只见司徒单腿半跪在地上,身影充满了坚毅“仙界问罪,我愿承担一切罪责。”
他知道,虽然冥界一统半边天,但是私藏神君不是小事,数百年两界和平,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便掀起腥风血雨。
“不必。”抚冥淡淡道,身子倚在铁门便,双手抱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只见身后两人冲了进来,看见如此一番景象,脸上都出现了难以置信和震惊。
只见雪舞睁大眼睛看像青鸾,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眼泪夺眶而出,跪在青鸾面前“神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云暮第一次见他红了眼眶,往日里都是一副叽叽喳喳的样子,如今这般,倒是令他语塞了。
玄君也是神情微惊,扭头看着抚冥“是你做的吗?”
“不是。”抚冥淡淡回答。
玄君没再说话,而是在思考什么。
电光火石间一阵剑光朝着抚冥飞去,璇花出鞘,剑锋灵力,透出一阵寒霜。
“你这个畜生,去死吧!”雪舞歇斯底里的怒吼响彻了整个牢房。
司徒见事情不妙,瞬间站起身拔起他的剑-破晓,挡住了璇花的剑光,许是璇花速度太快,司徒的胳膊还是被划了一大道血痕。
璇花紧紧的刺在了抚冥身后的墙上,生出一片片如雪花形状般的霜花。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打吗?如果你想死在我的手上,那倒也是你的荣幸。”抚冥睁着一双幽红的眼眸看向别处,狠狠的冷笑一声,又说道。
“像你这样的弱者,挑衅与我注定是要死亡的,而我的存在,就是掌控死亡的化身。”
他红眸深沉,俊美的五官自带一种阴冷的气场,嗓音深沉而低哑,狭长的眼底尽是忧郁。
雪舞脸色发青,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抚冥,当他欲要驱动灵力起身一战的时候,云暮拦住了他。
云暮知道,抚冥猖狂,但他说的都是实话,虽然他平日里喜欢阴阳怪气,阴嘲热讽,很多时候暴躁不已,但他明白,这是冥界,而站着的人,是抚冥。
他不能让殿下有事,更不能让雪舞,出任何岔子。
玄君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担忧“雪舞,不知全貌,莫要冲动。”
冲动?他怎能不冲动?那不是别人,是青鸾啊,那是他最尊敬,最仰慕的青鸾仙君啊。
那一年,瑞雪兆丰,雪舞还是仙界小小的上仙,他喜爱冬天,喜爱金边瑞香,便在他的府上种满了金边瑞香,初冬时,金边瑞香开满了整座仙府。
他开心的采了很多束装饰仙殿,希望为仙界带来花香,为仙界的每个人祈福。
可是,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真不知道仙界养的都是什么闲人,除了种花什么都不会,废物一个。”
“要灵力没有,要脑子不行,早该贬去下界与凡人为生了,养的这些破花惹人心烦。”
“笑死人了,还佩把剑呢,剑都拔不出来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心里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他受不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他觉得,雪好像也不美了。
他扔了手里捧的所有的花,眼泪滴在雪上,他不明白,他心存善意,为什么会被别人看不起。
是青鸾仙君,捡起了那一支金边瑞香“多美的花啊,扔了好生可惜。”
他不言语。
青鸾仙君温文儒雅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细语的对他说“不必为此难过,不必光芒四射,不必成为别人,只需做自己,行自己的道,便是正道,海压竹枝低复举,何必在意他人看法?”
“花,我很喜欢,可否赠我一枝?”
那时候,雪舞便觉得,他心里有一片荒地,喜是天晴,欢是无雨,青鸾仙君,便是那里的神明。
“仙君,可否教我剑法?”
“荣幸至极。”
“你的剑是一把好剑,可有名字?”
雪舞摇头。
“你喜雪,此剑锋芒处染风霜,就叫璇花,可好?”
百日后,镇妖塔异变,无数妖魔趁乱逃出,雪舞凭借璇花斩杀数千只妖魔头颅,一战成名。成功飞升,神君赐封号—雪舞上神。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被糟践,被如此凌辱,成了这般模样,怎能不冲动,怎能无动于衷。
“仙君,我带你回家。”雪舞眼泪如雨般落在青鸾的白衣上,试图打开锁着青鸾的锁链。
青鸾虚弱的睁开眼,拨开了雪舞的手“你们走吧,我不会同你们回去的。”
在场的众人,除了抚冥和司徒,全都震愕了,愣在了原地。
抚冥红眸微眯,眼神变得探究玩味起来“他当然不会同你们回去,他的仙丹,还在我这里。”
抚冥伸出一只手,只见手上豁然出现一枚散发着金光的仙丹。
雪舞彻底崩溃了,怒吼“果然是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玄君的瞳孔微缩,对上了玄君的眸子,仿佛在等他一个答案。
他的脸色依旧桀骜不驯,仿佛站在雪山之巅,俯瞰众生“哥哥,你觉得我会需要他的仙丹吗,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就是垃圾。”
再雪舞终于忍无可忍之时,地上的人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用微弱的力量扯住了雪舞的袖边,缓缓开口。
“是我,是我自己把仙丹给冥王的,也是我,求着冥王把我留在这儿,与他没有关系。”
听到这里,司徒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大步跨到青鸾的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歇斯底里“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司徒想。明明是自己把他捉回来的,什么是自己求他?什么给仙丹?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舞一把把他推开“你别碰他!”
“前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玄君也怔了,在今天,他被动接受了这么多让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青鸾的泪水从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一颗颗落在地上,他的脸色像是被撕裂了般,坠入了沉沉的黑暗,喃喃道。
“上一世做的孽,这一世该还了。”沉默了半晌,又喃喃道“该还了……”
玄君像是听明白了什么,拍了拍雪舞的肩膀“通灵月华仙子,借来前尘镜一用。”
月华仙子,掌管仙家历劫记忆,如同明月当空,能够洗涤心灵,除去杂念,澄清心境的灵君。
雪舞驱动灵力,指尖处引出一滴水滴,随后如凝聚一般众人面前出现一面水镜,镜里,浮现的是一张精致小巧,樱唇琼鼻的脸。
“月华仙子,前尘镜可否借来一用?”玄君客气的行了礼,说道。
月华一副犯难的表情“殿下,非神君下旨仙家不可打开前尘镜,忘了前尘的仙家也是看不了前生的。”
玄君表情严肃,眉眼深深,透出两分的冷厉“此事关乎青鸾仙君,情况紧急,还请仙子通融。”
听到青鸾仙君四个字,月华思索了一番,便回答道“殿下稍等,我这便去取。”
顷刻间,月华便取来了一枚流光质地的金镜,施了些许法术,那镜面,溢出刺眼的金光。
一段尘封的记忆呈现在众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