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此番似乎动了真格,当真把几个世家子弟挂在树上整整一天,直至日暮日暮了,才让人松了遣回家。
皇帝同皇后不在宫中,这宫里唯一的主子就魏无羡一人,李颉玉的父亲站在东宫外,递了无数道折子,岂料魏无羡根本不在东宫,直到晚上才打发几个人把已经晕过去的李颉玉送回来。
殊不知这招误打误撞,既没有伤了人,又实打实的罚了李颉玉等人整整一天,满宫颜面全失,自此夹起尾巴,按下这屈辱,再不敢兴风作浪,收敛许多,一时合宫哗然,皆称赞太子殿下深谋明智。
皇帝回宫时闻得此事,也抚掌哈哈大笑,:“阿羡难得如此,真不愧是朕的太子。”
他笑完,又遣人细细问来,得知此事根源竟在北国质子身上,皇帝摸着胡须,慢声道:“想不到,这百里弘程倒有几分本事,竟能让太子树起威仪,来人!”
立即有内侍上前,只听皇帝居高堂之上,扬声吩咐:“你去,传百里弘程来见朕。”
几年未见,他倒要看看北国送来的这个赝品,究竟能生出几分能耐。
大殿中寂静无比,百里弘毅跪在冰凉的白玉阶石上,他能感觉到大魏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像是在审视估价东西一般随意。
良久,皇帝才悠悠开口:“质子前日受辱了。”
百里弘毅答道:“不敢。”
“不敢?你不敢什么?”皇帝微微探前身子,“李家小儿不懂事,朕已经要李卿严家教导。你这话,是说朕和太子罚错了人?帮错了人?”
那声音虽然不大,每一个字却说的慢声,皇帝脸带笑意,继续道:“难不成……质子也如太子一般,宅心仁厚?于心不忍?”
百里弘毅面色一变,再度叩首:“弘程绝无此意。”
皇帝道:“怎么,你怕朕?”
他仔细的瞧着百里弘毅,半晌,慢声道:“北国前月递了贡折,说嫡子被送入大魏后,皇后一病不起,为求皇后康健……你父皇,择了个小嫔妃的皇子,入继皇后。”
百里弘毅浑身一僵,连身子都觉得发冷。
大魏皇帝不会无缘无故同他说笑,什么小妃嫔的皇子,只怕北后是爱子心切,非要给百里弘程一个堂堂正正的位置。
那么在接下来呢?是不是他这个赝品意外死在大魏,而“百里弘毅”却在遥远的北国继位东宫,乃至承继大统?
皇帝继续道:“质子,你说,皇后要入继,那她会拿养子的生母如何?”
百里弘毅抵在玉阶上的手紧攥,只是现在却绝非他无措的时候,他想了又想,良久,颤声道:“求陛下……给条明路。”
他想他终究还是差了一招,如今才会被大魏皇帝拿捏于股掌之间,为人鱼肉甚至……以母亲性命要挟。
“德胜。”皇帝唤道,“取过来,赐给质子。”
内侍一步一步靠近过来,将仅巴掌大的锦盒置于百里弘毅身前,又默不作声的退下。
“朕有一支私卫,专为朕做那些……不登大雅之事,每一个能从私营出来的人,皆是九死一生。”
皇帝顿了顿,继续道:“质子倘若有这个决心,就服下药,换朕的信任。”
百里弘毅静默良久,低声问:“是什么?”
皇帝身边的内侍答道:“回质子殿下……此药乃牵机丹,顾名思义,便是一方牵引另一方而行,半年一服解药,就不会致命,倘若过了期限……那奴才可就不敢说了。”
百里弘毅道:“那么……我没得选。”
皇帝却笑了:“朕不逼你,由待质子自行定夺。”不是逼,而是合作。
大魏皇帝想要他为他做事,想培养他,亦或者是,要在他身上压下筹码,倘若他能一朝回了北国,
这药,便是逼他来日将北国搅的天翻地覆。大魏久攻北国,最终却接受投降而不吞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北国南疆路远,若要久攻,恐是一场旷日持战。
百里弘毅取出那药,手心微僵,毫不犹豫的服入口中。
至此,他也再由不得自己了。
皇帝点点头:“此药,你母妃也服了同一份……不必担心,质子听话,她也必然安然无恙,即月,你便随人入私营,每月十日,朕相信质子,有能力月月出来见朕。”
他想了想,“还有,太子身边总需要人提点一二,平日无事,你便入侍东宫,好好引教太子。”
百里弘毅离去时,已是日暮。
皇帝坐于高堂之上,殿外刺目的夕阳撒在阶前,他轻阖双眼,面带疲色。
德胜在一旁轻声道:“陛下……今日可要再服一碗安神汤。”
皇帝摆手,“罢了,左右还是那副样子。”
德胜道:“您为太子考虑良多,但也要顾忌龙体,恕奴才多嘴……咱们……当真能把北国质子放在太子身边吗?”
“要挟了他母妃,他不敢对阿羡出手,况且,我给他那样丰厚的条件,德胜,他会心动的。”
皇帝眼底是一片清明冷意,百里弘毅同他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