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专与大人,大人,我贱命一条,我贱命一条……我该死……
裴专与求您了,留我一命,我当您的狗,求您了,留我一命,求您了……
裴专与犹如一条野狗,浑身血痕遍布,形容枯槁,四肢并用着爬到陈月脚边,抓住她白素的衣角。
她声音嘶哑,咳嗽两声,鲜血在苍白的嘴唇上格外刺眼。
陈月垂眼看着她,尽是不屑的情绪。
陈月你弄脏本官的衣裳了。
她冷笑一声,将陈月踹倒,接着又抬脚到她嘴边,道:
陈月踹你都嫌脏了本官的脚,舔干净。
裴专与不敢抬头看她,却能感到脖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傻笑着,爬起来捧起陈月的脚,张嘴要舔。
陈月冷冷的看着她将舌头靠近肮脏的鞋底,眼底的愤怒愈加明显,一脚将她踹倒。
陈月裴小姐都这么求了,本大人自然不好拒绝,来人,将香香带入狗笼。
裴专与倒下的时候,被地上的碎石嗑进了伤口里,阵痛。
她却像感受不到般,反而第一时间跪下来,狠狠将头嗑在地上。
裴专与谢大人,谢大人……
嗑着嗑着,额头的血水混着泪水滴落在土地上。
香香是她的乳名,自从父亲死后再也没人叫过了。
明明是结合着父亲与母亲的爱的名字,听见时似乎能感受到他们温柔的注视而此刻的裴专与却只能感受到如坠冰窖的寒冷。
这般的侮辱,她以后也要一直承受了。
三月的边疆还是很冷。
夜里,冰冷的雨水混着鹌鹑蛋大的冰碴打在裴专与身上。
她蜷缩在狗笼中,只觉得四肢渐渐僵硬起来,眼前浮现出父亲的身影。
父亲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轻轻的笑声很高很高,他蹲下身,朝裴专与张开怀抱。
裴专与欣喜的向前奔去,却突然被抻住一样倒下了。
她回头看去,铁链紧锁着她的下肢,前面就是父亲温暖的怀抱,却无法再进一步了。
裴专与不,爹爹……爹爹……
裴专与呢喃着,眼角的泪不尽。
一块丝帕将她脏兮兮的脸轻轻擦净,蘸水,又擦,蘸水,擦去她眼角的泪。
裴专与好像感觉到了脸上温暖的湿润的触觉,面色温和了许多,却还是皱着眉头。
竹添大人,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
陈月斜眼睨他,又将视线放在裴专与不安的脸上。
陈月脸色些许苍白,略微憔悴,眼中却依然有着冷静和深深藏着的情绪。
陈月再等。
竹添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却又吞进了肚子里。
竹添陛下非要个准信不可。
他委屈道,尽力撇清关系。
陈月本官也不知,他想要就随便编个日子给他。
竹添看着自家大人那张带着寒霜的脸,胆子突然小了许多。
之后的几天里,陈月几乎没离开过大营,日日夜夜守在裴专与床边,一言不发,只是擦去她脸上的泪,或是把玩着她干枯的头发。
竹添也是几乎每一天都在营口徘徊着,焦躁的不行,恨不得冲进去把陈大人拽出来,一路把她扔到京都去。
随着时间流逝而到的,是给陈月降下的惩罚。
她虚握了裴专与的手,便好似目中无人的走出去。
那样子更像是凯旋的将军,而不是即将受罚的失职的朝廷命官。
惩罚不是什么好事,自然在离军营一里外的地方行刑。
墨川陈大人,陛下降怒,恕属下难以违抗,逾越了。
听着少年平静的声音,一旁急红了脸的竹添显得十分狼狈。
陈月脱下大氅,扔给竹添,冷冷道:
陈月一会儿出现什么状况,都不准再出手了。
竹添鼻子一酸,声音哽咽,只能不住地点着头。
白雪飞扬,山川河流城池都被抹平了一般,不复存在。
温热的鲜血不到一瞬便冷了下来,蔓延的越来越远,然后结成冰块,掩盖在雪层下。
一层一层的雪下来,陈月仍然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嘴角的鲜血不断溢出,微微喘着气。
她站起来,腿脚都有些软了。
竹添像是飞过来一般,一边哭一边把大氅披在陈月身上。
陈月哭什么。
陈月本官还没死。
竹添呜呜呜,那个墨川,明明之前就跟大人有仇,下手这么重……
竹添陛下怎么想的,派他来?
竹添大人,等我们回京了就告他去,陛下肯定向着您。
陈月的呼吸平顺下来,除了脸上溅到鲜血,几乎像个平常人一样了。
她盯着竹添,一字一句道:
陈月闭嘴,吵死了。
两人慢吞吞的移动着,终于回到了驻军地。
陈月深吸口气,挺起身,大步跨进大营,比走时还要盛气凌人,周身多了丝血腥气。
陈月去拿药来,放到门口。
陈月撩起帘子,回头向竹添道。
竹添好的大人。
陈月进入大营的一瞬,气势骤然衰减,步伐紊乱,强撑着坐在了床边,微微喘着气。
凛冽的寒气侵蚀着她的身体,她才感到一阵不适,口中便有大口鲜血喷出。
陈月倒在地上,狼狈至极。
她咬着牙,翻过身,撑起沉重的手臂在身上摸索着。
她只感觉意识都有些模糊,便狠狠咬着舌尖,眼前却突然落下一片剑光。
陈月撑着喘了口气,气息微弱,道:
陈月你想好了,便下手吧。
那人手上却一顿,温热滚烫的液体落在陈月脸上。
裴专与陈大人……你答应我,不会杀我的,我救你,你不要杀我……
裴专与曾经清澈的眼神如今已混沌的可怕。
强烈的求生欲实在是让她恬静的脸无比狰狞,陈月闭上眼,不想再看。
陈月去门口……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