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灵儿气呼呼地威胁了人一通,转头又担忧起他的身体,强硬地抓起他的手腕,放在棉布缝制的厚厚的垫子上,边把脉边唠叨他,喋喋不休听得人头疼。
但男子丝毫不以为意,他明白药灵儿是在担心他,否则堂堂药谷大小姐,就连皇室中人都请不出去,何必在他一个寿不长久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把脉是个细致活,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药灵儿更为谨慎,半盏茶的时间都过了,男子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放的麻木了,药灵儿才终于松开。
好看的眉皱在一起,原本明亮的双眸此刻盛满了黯然。
虽然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但躲不过男子的双眼。
“你不能继续练武了。”药灵儿说道,“你要是还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地散去内力,再配合我娘给你的药方,能保你三四十年无恙。”
男子只是轻笑一声,并不作答。
药灵儿被他气的眼眸通红 ,又拿他没办法,“你别听我的!你不听我的你以后如何面对她?!你分明知道如今她……”
“她长大了。”提到她,男子眸中有几许怀念与温柔掠过,“她已经长大了,有了能互相扶持的人,她不需要我了。”
“你怎么知道!”药灵儿的反驳掷地有声,“你若真的放心,何苦派出那些人日日紧盯?今天的那封信你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行清泪倏地落下,但女孩子性子倔,拿着衣袖狠狠一抹,抹的自己眼眶红得像是被火烛熏过一样,“一定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上天入地地去找,总有办法的!”
男子沉默。
他伸出布满伤痕粗糙不平的手,替小姑娘拭去泪水,语气轻柔地哄她,“好,我听你的。”
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不能被哄的,尤其她知道他只是在敷衍她,只是在哄骗她,一时之间嚎啕大哭如同婴孩,扑到他的怀里,滚滚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哄着。
药灵儿这一哭直哭的昏天黑地,哭的自己眼前都开始发黑头晕,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哭累了,抽噎着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睡着了也不忘记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仿佛怕他趁着她睡着偷偷跑了一样。
男子垂眸凝视着怀里的小姑娘,面具下不被人看到的表情温柔得不可思议,就连眼中都盛满了万千柔情。只是可惜,药灵儿看不到。
“你现在情深如许有什么用。”门口传来一道问声。
男子没有动,仍旧垂眸,回答的时候语气轻的近乎飘了,像是生怕会惊动怀里的人儿似的,“本就不该让她知道。”
门口那人一噎。
“如果不是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是要被我打出去的。”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还是没跟他计较。
“侄儿多谢谷主手下留情。”男子顺杆爬。
药谷谷主、 药南星,一步进入屋内,从他怀里接过了自己的小女儿,女儿在他怀里不安地用手胡乱抓着,直到抓住了男子特地递来的一块尚有余温的玉佩方才再次睡得安稳。
药南星却脸色微变。
这块玉佩,是给妻子的。
“灵儿不知道这是什么。”男子示意药南星放心,“药伯父放心,我不会耽误灵儿的。”
他也只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他低低说道,“我又何尝不愿。”
药南星心中酸涩顿起,终不忍再看,用带来的披风牢牢护住了熟睡的女儿,带着她回了她的小院儿。
男子看着药灵儿远去,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
一直坐到了天色彻底昏暗,他才终于动了动,点起了烛火,在桌上铺开了一副舆图,对着烛火一点点细细地看着。
作者说:“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出自李煜《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