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顾全大局的人,演起戏来丝毫看不出痕迹。直到看到田不易和苏茹拔剑自刎,赤焰的光华在我眼前淡去,像落日余晖终将散去,如黄昏般枯萎掉落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里危险,你们先请回去”,趁着尊主来临之前,我先让白月和刘莹回到家里去。她们是和剧情无关紧要的人,想来尊主不会为难她们。正好,碧瑶也可以先躲起来。
“好”,她们也知道这里即将爆发大战,十分配合,马上离开了。
尊主带着四大神将破云而来,狂雷落在村庄前,或许他也知道那个村庄是无辜的,与剧情什么的没有关系,等我们出了村庄才动手。
“本来已死之人,就不要再活着了。”作为小说界的尊主,掌管因果与剧情,他说话总是那么无情而冷漠。
“想让我们死,还得问过我手中的赤焰。”炽热的光柱冲天而起,田不易已经率先杀了上去,只给苏茹留下了一个保护的禁制。
我却被四大神将拖住了。他们来自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这世界的四个边境。他们没有贡献力量压制道邪姐姐,实力竟然比现在灵力十不存一的尊主要强上一线,我短时间内定然不能击败他们。
只能期盼田不易和苏茹的演技了。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大显神威,浩瀚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轰击而来,战场上都是大坑,草木凋零,大地干裂。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他们真的不怕危及无辜吗?也许不怕吧,毕竟他们是这个小说界的上层,是统治者,从不管龙套死活。
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白练的。
虽然没有“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的气概,但也没有多狼狈。
屠龙杀雀,劈虎裂龟的事情,我也要试试看。
未吞海在修罗之力的催动下发出兴奋的剑鸣声,我要为守护执剑,像以前看过的大侠一样,虽然我的实力应该超过那些大侠,毕竟人家是练武,我是修仙。
龙息与烈炎攻击我的右侧,我就一剑劈开,龟甲与虎牙攻击我的左侧,我就用伏龙鼎二点零挡住,披挂鳞甲之后,爪牙也可以是我的武器,哪怕用牙咬,我也要咬死他们。
要不是四大凶兽还没有恢复本体,我还真想看看这四大神将和四大凶兽哪一边更厉害一些。
我已经长出了尾巴,尾椎上闪烁着红光,几个甩尾刺向四大神将。手也不能闲着,万千剑影带着未吞海的意志,带领我杀向前方。伏龙鼎二点零已经被我投掷出去,打着转横竖撇捺地乱砸,管他的,干就完了。
四大神将很是凶悍,打了一个时辰还没有疲态,我想着这样下去不行,田不易真的会死的——如果他被发现了的话。
还是得再拜托四大凶兽一次啊,只要他们能帮我拖住片刻就好。
他们很给力,一出场就与四大神将撕打在一起。
“你们也是该死的,就不能活着。”青龙恶狠狠地放话。
“你且来试试。”烛龙毫不示弱,但我知道没有恢复本体的他撑不了多久。
我瞅准机会,撩阴腿。在青龙拍飞烛龙的时候,未吞海嵌入了青龙的皮肉,发出暴雷般的响声,我知道我得手了。
以未吞海的锋锐,一旦偷袭得手,屠龙不过瞬间,我将青龙的头扔出去,砸到朱雀,伏龙鼎二点零也一齐砸到,两次挥砸,加一次飞斩,朱雀已死。
烛龙已经去帮夔牛了,黄鸟也去帮饕餮,优势出来了,但四大凶兽即将进入衰败期,没有完全体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我得抓紧时间,一剑扎穿玄武,尾椎定死白虎,四大神将全灭,不过如此,感谢四大凶兽。
伏龙鼎二点零贡献出来给他们休息,我去帮田不易。
田不易已经按照我说的,自燃身躯,保留灵魂,苏茹也是。在我挥剑与尊主对砍时,田不易和苏茹的身躯已经燃烧殆尽,尊主看着他们“形神俱灭”,露出阴恻恻地笑。
“牺牲四大神将,只为了杀他们,值得吗?”我假意愤怒,出剑越来越狠辣,修罗之力也时不时偷袭,尊主却应对自如,看起来是我估计错了。道邪姐姐恢复了一些,他也恢复了一些,还是比四大神将要强大的。
“该死的都要死,这是小说界的规则。”他的回答简单粗暴,他的攻击铺天盖地,我突然有点垂死挣扎的意味。不过他并没有要杀我的意思,我被他当胸一击,心口剧痛,不得不败退,他心满意足地走了,没有一点为四大神将的死惋惜的意思。
我赶紧打坐恢复,其实这是幌子,我没有受那么重的伤,我只是要趁机收集田不易和苏茹的灵魂。看起来,这场戏演对了,田不易和苏茹的演技很好,自燃身躯,而后不敌,实则保留了灵魂,在赤焰剑里,他们还有一息尚存。
我在夕照里归来,回到了清波衡小镇,可田不易和苏茹的灵魂已经破裂,我懵了。
田不易拖着残破的灵魂,一手还搀扶着苏茹的灵魂,赤焰光华一闪一灭,他们的灵魂满是裂痕,我试图修补,但无济于事。
“没用的,我们早知道你就是当年救我们的神秘人,可那尊主太过厉害,我们一开始就没胜算。我想要留下小茹,可她不愿。”田不易倒是洒脱,制止了我,我总是被制止做这样那样的事,有时候被别人制止,有时候被自己制止,现在被现实和人一起制止。
“怎么会?”怪我,我的实力还是不够。
“我与尊主说,我们甘愿赴死,求他网开一面,放过你这个外来人,此方世界与你无关,你只是想要带着你的伴侣回去。”田不易还是扶着苏茹。
“可我……”我想要争辩几句,说些我是来救你们的,不用担心我之类的话,可事实摆在眼前,我打不过尊主,即便再穿越时空回去救他们,还是一样的结果,我没那个实力。
田不易和苏茹摆摆手,相拥在小镇,中年胖男人与他的仙女吻别了这个世界,风萧萧,人心死,我不愿再看,别过头去,看着林间跃动的松鼠发呆,还是它们开心。
田不易和苏茹彻底死去,真正的形神俱灭,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我无能为力。他们演得真好,我去救他们,结果是他们救我。真是讽刺啊!
田不易说这样隐姓埋名的世界,他不想呆,苏茹亦然。他们说不必再救他们,尊主实实在在地赢了。
我在小镇里待到了第二天日落,那些不断想要描摹的日落,都不如今天的日落。
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啊?小说情节总是让人难过吗?这本书原本就是悲剧,我就不能把它变成喜剧了吗?
我为什么老是喜欢写日落?或许是我经常看着落日余晖慢慢消散,黄昏枯萎凋零。我自黄昏跨越白天黑夜的界限,逃避光明,只为了躲起来偷偷抹泪,天黑了就看不到我难过的样子,自欺欺人。
“既然他们不愿,我们也不能强求,不是你的错”,道邪姐姐摸着我的头发,靠在我怀里,或许是她足够强大,又挣脱了更多束缚,或许也是尊主网开一面。
我看着她披散的青丝,有些落寞,但比我乐观,她说我还有她,她还有我。
白月将身体给了碧瑶,让她活动活动,碧瑶正与刘盈准备饭菜,说我不吃饭不行,我转头看去,至少,我还是救下了很多人。可我还是哭了,像一只落泪的豪猪,修罗之体收不回去,道邪姐姐说是我悲伤太过,修罗之力开启了自我保护意识。
我蜷缩起来,道邪姐姐就抱住我,我知道事与愿违是常有之事,可我不甘心,可我难过。
我把头埋进道邪姐姐的长发里,眼泪蹭到了她的衣裳,她嫌弃的拍拍我的头,转眼又拿出手绢给我擦眼泪,明明她也在流泪。
“别这样,我不想你难过”,她说。
我也不想她难过,也帮她擦起眼泪来,我们笑着哭,在长风吹草,雨意疏狂的时候。
有一天过去,雨后的空气很是清新,湖面碧波翻卷,天际流云四合,我又一次告别被我救下的人们,离开小镇,与道邪姐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