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一巴掌拍在她脑门，把她推远：“说话就说话，好好站直。”
“左右也是你的起源，我说与你听便是。”念初合上册本，盯着魇，“你自诞生便不是寻常方式，当年我受天罚审判，意外染上了魇，那时我介于半神与神之间，现在想来，也是天意。”
魇听得仔细。
“所以你存在神智，性同常人，只不过没有父母亲族，独身一人而已。”
魇听到这句，歪头不太赞同：“我有你啊，怎么是一个人。”
念初在魇的注视下，却是失了声。
她说不出赞同的话来。
水面之下，才是真正的黝黑。
魇确实特殊，但她也是魇啊，本源相同，本质相似。
她会随着时间，随着念初的强大而越来越强，直至同化。
自那时，她便是这世间的浩劫。
十殿隐去十数年，念初断掉十数年的愿力供养，还是存有私心，愿她长得再慢点，再慢点。
可，时间不够了。
而于魇而言，她不知道，但她很知足。
离开时，念初专程叮嘱她，要把灵核全部吃完。
魇笑着点头，她一直很相信她。
念初突然就在那一瞬酸了鼻头。
魇不明就里，还嘱咐念初记得给她把下一册的话本带来。
念初眸色比暗夜还深些，欲言又止，最后却也只是应了。
她本想说，魇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回头给她找一个，有了名字，她也就不再只是魇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伴千年，尤岂能不动容呢？
可终究，魇只是魇。
终会有那一日，至那时，一切归无。
*
初染国都，王宫。
御书房内，并不似外人认为的那样金碧辉煌，反而檀木书桌，沉木桌椅，沉稳而不失低调。
进入御书房后，洛景冉挥挥手，遣退了下人。
众人看了眼自家陛下，他不耐烦地撇了一眼旁人，道：“还不退下！”
众人轻手轻脚地行礼，退出房门。
“阿姐，”洛宸一见没了旁人，屁颠屁颠地凑到自家皇姐身边，道，“好容易你今天记得来了。”
洛景冉点了点洛宸的眉心，道：“阿弟，你如今好歹也是个皇帝，稳重点。”
洛宸眉眼弯弯：“这不只有皇姐在嘛。”语气里尽显亲昵。
洛景冉轻笑一声，倒也没再说他，正色道：“十殿那边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阿姐今天来是想说这事儿？”洛宸语气严肃了些，道：“江沐辞与那十殿昭君段云昭关系可不一般，现在江沐辞一死，十殿便有所动静，而且段云昭如今又……恐怕有些麻烦。”
“嗯，”洛景冉点头道，“现在我们对段云昭的心思还不了解，贸然行动怕是会失了分寸。”
“所幸，那江沐辞不是死在我们手里，现在就看段云昭会先跟那一边交涉了。”
洛景冉面色沉了，又道：“希望是我们。”
洛宸心态挺好的，笑了笑：“狄哲与江沐辞是同门，况且，她明是非。”
“她一定，会来见我们。”
洛景冉：“希望如此，你把时间再往后压一压，控制住。”
洛宸闻言，摆摆手：“那丞相三番五次带人来死谏，我也压不住啊！”
洛景冉沉吟，道：“臣子死谏，看似是对皇帝的劝谏，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对皇权的轻视，如此，不可不打压。”
“何况，如今怕是，由不得他们了！”
*
水晶吊灯轻轻摇荡着，散发着洁净的灯光，大理石的地板上清晰的倒映着显示出两个人影。
女子躺在男子怀里，手无力地垂着，好看的双眸紧闭着，全身上下都在轻轻地颤抖着，发丝凌乱。男子身材修长，双臂抱着女子，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帮她顺着两边的发丝，擦着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动作轻柔。
然而两个人影相依偎着，并不唯美，相反，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少的伤痕，女子胸前甚至还有一团血迹，红得惊人，触目惊心。
顺着大理石台阶一点一点往上，两侧每三阶分别有一个灯台，银灰色，精致低调。灯台上刻着九尾火凤，翱翔御空。台阶尽头照例有一屏风，奇怪的是，上面没有任何画作，只是有点点血迹，不太明显。两侧是纱布丝绸，一样的低调淡雅，用来遮挡殿前之人的目光。
段云昭坐在高堂之上，目光晦暗不明。
“我只有一个愿望，”清越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单手抚上董婉莹的脸颊，撩起她的一丝青发：“救救她。”
“她体内两气相冲，已经濒死，这可不好救。”段云昭嗤笑一声，“而我这儿，一命换一愿。”你愿意给吗？
“好，”清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屏风，仿佛能看到屏风后的人影，然而什么也看不到，“江沐辞的命，够吗？”
丝绸纱布无风自动，露出段云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清冷无波：“说下去。”
“你先救她，”清越坚持，“她快不行了。”
董婉莹的呼吸越来越弱，已经接近于无。
“呵……不够，”段云昭目光有些阴冷，“这还不够。”
“什么？！”清越抬眸，眼神里充满着诧异。
“再加一点，”段云昭云淡风轻，“你和她，都得留在十殿。”
“答应了，我便给她烙上神奴印，救她一命。”
半神之人，只可拥有两位神奴，唯有再升成神，才可以拥有更多。
清越垂下眼，望向董婉莹的脸，女孩儿小脸上满是痛苦，“好。”他斩钉截铁地说着，像是在告诉段云昭，又像是在告诉他自己。
一阵风吹过，段云昭的身形站在清越面前，伸出手，道：“与神结契，至死方休。”
清越垂眸一刻，伸手拍上了她的手心，两手相触，契约成。
段云昭挑挑眉，将手收回，手心凭空裂开一道伤痕，缓缓流出一滴血，恰好滴在董婉莹眉心处，瞬间被她吸收殆尽。
转手，段云昭又将其从地面上抓起，立于半空，少女全身包裹在红光之中，面容渐渐趋于平静。
段云昭眉心处也显示出凤纹，散发着金光。被划开的手掌放在董婉莹的身前，红光渐盛。她双眸轻轻闭着，嘴唇微微蠕动，念着无声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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