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之间濑北最热的时候,夏季台风在太平洋肆虐,海滩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女人的比基尼,男人的花裤衩,比这更缤纷多彩的是他们喝冰饮时脸上洋溢的笑。教练想邀请咏芽一起冲浪,初来乍到的咏芽连连歉意,表示她在啤酒吧这看看风景就好了,谈斯瑀也鼓励她勇敢尝试一下,或许还会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其他小姑娘。
咏芽拒绝。她想不扫兴,可是不上不下的年纪就尴尬地摆在那,沙滩乐园对她来说太幼稚,冲浪对她来说又过于具有挑战性。
而谈斯瑀在想如何带给她一个难忘又精彩的夏天,或是具有一些难度。但他不再试图说服,点餐后,摸摸她的头,“那好吧,咏芽拿着包,里面有房卡和手机,这边都很安全,等下如果想来的话,就到那个方向的浅水区找我。”
咏芽积极点头。
谈斯瑀离开后,很快有美女大姐姐过来搭讪,社恐咏芽听她问“小妹妹,刚刚那个是你爸爸吗?”,几度语无伦次。
“……是。”
“他是单身吗?怎么没见你们一起呀。”
……
咏芽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边走边望着远处谈斯瑀的身影出神。蔚蓝海浪,水花被打得雪白,谈斯瑀已经出海了,他撑板站起来,动作熟练利落。波浪总是在海床陡浅的地方高,谈斯瑀腰腹开始发力,连带着腿部肌肉线条都紧绷,壮实而有力量感。他一个handstanding,帅气地将板浪合一,就像海潮尖凯旋而归的勇士,细碎夕光将他脸庞轮廓都照耀得非凡。
咏芽正被吸引,看得专注,丝毫未注意脚下,踩在小塑料桶上,重心不稳地摔了个踉跄,陡不及避的大脚趾几乎被提手与桶边夹住……疼得人直呼。
是膝盖和掌肌先着地,咏芽痛得把腿从沙里拔出来时,凉鞋上细带已经因为摔倒时产生的用力过猛断开了,咏芽顿时好后悔。
大拇指迅速肿起,没有破皮,但是显而易见有个血包在皮层里,动一动都痛,咏芽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啤酒吧敞窗那个单人座位,心惊胆战,她就知道,只要出来玩就会掉链子……
谈斯瑀回来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烟火晚会马上就开始了,烧烤摊架开始弥漫着阵阵香烟……大家都挺自在开心的,除了咏芽。
谈斯瑀想叫她去吃东西,发现怎么都叫不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咏芽闷着脑袋,突然又觉得好想哭,好悲伤,如果非要形容此刻的悲伤,大概是最最衰仔的那种。谈斯瑀为什么带了她这么个拖油瓶出来,她就该一辈子带在枕头会长蘑菇的潮湿卧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做乌龟。
穿上公主鞋也不能变公主。何况是刚买的新鞋也救不了她。
谈斯瑀连日来的耐心此刻也快被“阵阵烈阳”炼化到直接蒸发,他攥住咏芽的手,细瘦手腕在他手心被摩挲,他再次询问“怎么一回事?和我说说”。
“鞋子……破了。”
谈斯瑀抹掉她滚落下来的眼泪,他总是很温柔,不忍心看她哭,蹙眉时神态专注而自然,眼神里却含着雪山底最纯净温和的湖水,“坏了咱们就丢掉嘛,对不对。”
“总苦着一张脸,快乐都被你吓跑了。”
跑这个字不知道戳中咏芽什么点,她喉咙卡着劲也能瞬间‘呲’地笑出声,脸愈发红通通,“才不是……”
没有穿袜子,咏芽看到自己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脏兮兮的,是汗渍,也有灰尘,不知道谈斯瑀看到会怎么想。
他帮咏芽把鞋脱掉,在背包里找出一次性袋子装起来,然后背着她离开了。
烧烤没吃,烟花也没看,晚风好慵懒,天色开始变深,像搅拌的奶昔,现在已然是梦幻紫。咏芽在爸爸背上试图睡着,她的此刻是有“充分理由”环着他脖颈、与他亲密接近。原来衰衰的人在爸爸面前不需要坚强。
掉眼泪后有温热怀抱,就像感冒初愈后一杯热热新鲜乳茶,像阿婆家晒在天台的太阳味被单,像舒舒服服的下雨天回笼觉,是幸福的。
要是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就好啦,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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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发现很多人都有在人声鼎沸的一些场合(旅游也算)不仅不被气氛感染、反而更觉得孤单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