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月光

扪心自问，到底还爱不爱呢？

艾瑞克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臂弯曲撑着腿，一手扶着额头。他周身气压非常低，以至于身旁的小芙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乌克娜娜对于他来说，是青春年少最纯净的白花，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温暖。他是真心的爱她的，即使那段路走得很困难，也绝对是他为数不多快乐的时光。

但如今呢？

他心里明明也清楚的，过去那段感情早已经在她消失的三年里变得模糊不堪，自己对于小芙蝶的陪伴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如果乌克娜娜不回来的话，他想他最终应该会和小芙蝶在一起的。

可是乌克娜娜回来了，而且看上去她也已经放下了。

按理来说，他们这样算是分手了。谜亚星埋藏内心多年的感情得以窥见天光，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乌克娜娜；而艾瑞克自己，他早和小芙蝶在一起了，他们的家族也重提了订婚一事。

他们原本可以就这样，对于往事只字不提，互不打扰的做回朋友。

但是他忍不住。

那是乌克娜娜啊！

纵使和小芙蝶在一起，他也还是会不自觉在脑海中想起她，尤其是她回归之后。谜亚星或许说得没错，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恶心。

大概是因为遗憾吧，他们没能走到最后，自己是第一个放手的人。他对不起乌克娜娜，所以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弥补。

但那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还爱她呢？

两人无言的坐了很久，直到艾瑞克重重的叹出一口气。

小芙蝶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抬起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小艾哥哥，你没事吧？”

艾瑞克偏头看向她，有些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小芙蝶，刚刚吓到你了吧？”

“没事的，”小芙蝶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跟谜亚星闹矛盾了吗？是因为……我和乌克娜娜？”

艾瑞克叹了口气，垂下眸，“对不起，总是让你因为这些事烦恼。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对不起乌克娜娜和你……”

小芙蝶抿抿嘴，她当然知道艾瑞克话中的“这些事”具体指什么，这也是她如今最想弄明白的。如果乌克娜娜没回来的话，这些横亘在他们俩之间的问题会被他们默契的埋藏在心底，可能永远不会再提起。

但这样的话，问题会一直存在，他们之间会因此而产生一道无形的鸿沟。人们往往习惯用逃避来解决问题，这无异于是徒劳的。

“小艾哥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艾瑞克顿了顿，偏头看向小芙蝶，正撞进对方盛满关心的眼神中。每每看到这双眼睛，他总是会告诉自己，不能再辜负这个女孩了。

他深吸口气，缓缓开口：“说实话，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我会一直等乌克娜娜回来，无论等到哪一天我都愿意。可是她消失后没多久，我却好像开始慢慢的淡忘过去。大家都说不能一直沉溺在悲伤里，身为萌骑士还有使命要承担，我也好像……真的很少再想起她了。但是，小芙蝶，我以前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乌克娜娜啊！我怎么会忘记她呢？我怎么会慢慢把她丢下了呢？”

小芙蝶心头一抽，渐渐泛起一阵苦涩。她当然明白艾瑞克以前有多喜欢乌克娜娜，即便坎贝尔家族不断的施压，他也还是毅然决然的和自己解除了婚约。

“如果你还是放不下她的话，我可以退出的。”她轻声道：“本来我也是趁她不在的时候，才和你在一起的。”

听到小芙蝶的声音，艾瑞克感觉有一把刀在他心头凌迟，他有些痛苦的拧着眉，良久，才说：“不是的，小芙蝶，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抛去其他的先不谈，我现在是喜欢你的，我可以肯定。所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不会反悔。”

他坚定的看着小芙蝶，想要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既然乌克娜娜已经放下了，我也不该把自己绑在过去。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会努力放下一切，不会让你伤心的！”

他已经伤害了一个女孩，不能再辜负另一个了。

小芙蝶这一路走来自然也没有多容易。当初乌克娜娜刚离开，他整天浑浑噩噩、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是小芙蝶始终陪伴着他；过去三年面对所有的危险，也是小芙蝶一直在身旁。他承认这样对乌克娜娜不公平，但他实在做不到对一个女孩一味的付出视而不见。

那些悲伤、孤独、无措的日子，是小芙蝶陪他过来的。他不能因为乌克娜娜回来，就否认眼前女孩的所有付出。

小芙蝶一直是一个温暖善良的女孩，所以他喜欢上她绝非简简单单的突然事件，他深思熟虑，即便内心仍旧觉得对不起乌克娜娜，也还是决定接受小芙蝶的感情。

他早已经开始放下乌克娜娜了不是吗？只要把那剩余的一些惭愧、遗憾埋藏心底，就绝不会再伤害到其他人的。

小芙蝶眼眶发红，眼角似乎还有泪花，她扬起自己一贯的大大笑容，“我知道了，小艾哥哥！谢谢你！”

艾瑞克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感到愧疚：“对不起，小芙蝶，让你伤心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够了！只要你不放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单纯善良的小芙蝶总是在包容他。

艾瑞克吐出一口气，谜亚星说的没错，他应该跟乌克娜娜保持距离，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小芙蝶的尊重。

他已经和小芙蝶在一起，就不要再抓着过去不放了，毕竟那段感情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可比他豁达。

“小芙蝶，我有点饿诶，陪我去吃饭吧？”

“好！”

小芙蝶挽上艾瑞克的手臂，两人朝餐厅走去。而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甚至让艾瑞克看清了自己。

他都忍不住问自己，这几天到底在干些什么？明明和小芙蝶在一起了，还要找各种机会缠着乌克娜娜，实在有些过分了。

幸好谜亚星今天点醒了他，不然他可能会一直迷糊下去，这对谁都不尊重。

而刚刚差点揍了艾瑞克、此刻却被艾瑞克感激的人，正独自坐在阁楼里，靠着窗边，望着夜空中的弯月出神。

乌克娜娜刚刚追在他后面，但应该被他刻意加快速度的步伐甩掉了，然后可能，去关心艾瑞克了吧。

谜亚星垂下头，猜测自己大概率会在等一会或者明天一早，被乌克娜娜骂一顿。

骂就骂吧，反正艾瑞克活该。

明明娜娜都说她放下了，还祝福了他和小芙蝶，他怎么还要纠缠着娜娜呢？一点作为前男友的自觉都没有！根本对不起乌克娜娜，更对不起小芙蝶！

谜亚星从来没怪过艾瑞克跟小芙蝶在一起这件事，因为那段时间艾瑞克的状态他看在眼底，小芙蝶的所作所为他也都明白。他们在一起理所当然，谜亚星甚至为此感到庆幸。

但是，艾瑞克这么快遗忘乌克娜娜的事情本身真的很让人生气；跟小芙蝶在一起了还要缠着乌克娜娜，更让人火大！

当初艾瑞克对谁都一样好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个死样子！

谜亚星越想越气，要不是娜娜忽然出现，他那一拳绝对会狠狠落在艾瑞克脸上！作为萌骑士的队长、坎贝尔家族的接班人，居然连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明白！

可随即，他又感觉到随着怒气而来的，还有一阵酸涩。

便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只是因为艾瑞克找娜娜而生气吗？

他比谁都明白，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不安和焦虑。

他害怕娜娜再一次被艾瑞克吸引，害怕她想起旧情，害怕她不给自己一点机会。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感情，不想以悲剧收尾。

他郁闷、忧虑，最后在艾瑞克身上找到发泄口。他知道，一向冷静、沉稳的自己，这次做了一件冲动的事。

但是，这绝不是一件错事。因此，他不会道歉，更不会接受艾瑞克的指责。总之，即便从此以后艾瑞克不再跟他称兄道弟、他们之间多年的友谊烟消云散，他也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

谜亚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思索应该想个办法先搬出跟艾瑞克的宿舍。楼上好像就有一间是空房，他正好可以搬进去。

这么想着，谜亚星决定在今晚就行动，宵禁时间之前住进新宿舍。

他打开阁楼的木板，却在目光触及楼梯上的身影后猛然愣住。

听到木门传来的吱呀声，原本坐在楼梯上百无聊赖的乌克娜娜眼睛一亮，立刻反应过来，站起身看过去。

“谜亚星，心情好点了吗？”

谜亚星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随即笑意爬满了他眼底。

他有些愣愣的开口：“你怎么在这儿？”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乌克娜娜解释道：“你走的太快了，我追不上，不过我一猜你都会来这里。我想，你现在应该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坐在这儿等你的心情好一点。”

谜亚星感觉心里正被什么塞得满满的，他走下去，停在乌克娜娜身边，拉着她再次坐在楼梯上。

乌克娜娜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吐槽道：“很挤诶！”

谜亚星笑笑，没接话，却不动声色的朝她靠了靠。

乌克娜娜也没说话，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大概可以猜到一点。不过，如果谜亚星不主动跟她说，她也不会逼问。毕竟就算大吵一架，她也相信谜亚星和艾瑞克绝不会因此而心生隔阂，更不会一刀两断。

更何况，她自诩是了解他们俩的，所以她也可以尝试帮助他们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