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晃而过,天边泛起黎明的浮光。
山中飞禽的长鸣划过天际,雨后山中升起一层雾气,空气中弥漫着凉意,沐浴在这样的晨色中,属实让人神清气爽。
陈抒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伸手触碰到另一具温热的躯体时骤然清醒过来。
身旁的人蜷缩着身子,半张脸埋在被褥中,眉心不经意地蹙起几分,看着不大舒服,但睡得还算安稳,应当是气血空亏,有些嗜睡。
撑起身子看了一会,确认对方没有被自己吵醒后才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
昨夜吊起的鱼被顺手丢在水缸里,雨下了整夜,积了半缸水,鱼活跃得很。
他动作利落地处理鱼,燃起灶台,将佐料与食材倒入锅中熬上。
而苏启鸢,是在隐约的动静中醒来的。
灶台下的炉口内,几块儿木柴“呼呼”地烧着,铁锅中的鱼汤已然变成了诱人的奶白色,,散发出阵阵香气,很快便霸占了空间不大的木屋。
院里想起木头炸裂的声音,苏启鸢费力地转了转还有些不太清醒的脑袋想到应当是陈抒安在劈柴。
他活动着压有些发麻的手,在伤口的周遭试探着按了几下,除了那些太深的伤口还有些刺痛感,别的竟然已无大碍。
看来这人的医术还算得上合格,他土制的药材效力应与市场上的差别不大。
苏启鸢阖眼缓了一会,撑着床榻慢慢坐了起来,这才注意到枕边叠起的衣物。
那这衣服是他出行前专门订制的,他需要的材料市面上一般的店都不会储备,更别说制作了。
外衣为并不艳丽的冷色,里衣则是常见的素白色。款式说不上少见,但倘若是把材料与价格报出来,那可就大不一样。
陈抒安抱着柴火进来的时候苏起鸢刚披了外套,腰间空荡的衣裳被红绳在一起,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少年的长发披散在肩后,侧边露出的脖颈干净洁白,垂眸,三两下就扎好了束腰。
门口的陈抒安愣了片刻,把木柴放在一边用,袖子拭了拭手上的木屑,过来扶他。
“起来了?伤口可还好?”
苏启鸢挥挥手,示意陈抒安自己并无大碍,顺手将衣服扣扣好。
陈抒安这才看清这位云游书生的全貌。
竹月色外衣清冽配以月白色飞鸢、明月纹饰,与素白里衣相称,清冷而不失生气。
腰间的红绳串着不同寻常的银饰,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整体下来出奇地搭配。
“这几日多亏陈公子细心照料,小生已无大碍,有劳你费心了。”
他穿了自己的衣服显得自然了许多,言谈举止间不但散发着读书人的儒雅,还多了不少距离感。
“不必如此感谢,有就话怎么说来着?…救…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
相对之下,陈抒安一身素衣与苏启鸢就截然不同。
“我前几日在山下钓了几条鱼,你昏睡几日定是饿坏了吧?正好补补!”
苏启鸢下意识谢绝,奈何被亏待了几日的身体实在遭不住,不合时宜地发出抗议。
“咕咕”
怪声虽然不大,但清楚地穿梭在小屋的每个角落
苏启鸢转头把目光撇向别处。
苏:“……”
陈:“……”
“瞧我这记性,鱼汤还在火上熬呢,得顾着锅!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盛汤过来。”
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就不合适了。
况且他身体气血不足,昏睡几日更是滴米未进,确实不容他逞强了。
两碗奶白色的鱼汤盛在瓷碗里,白底蓝边,做工精细,甚是好看。
饿了几日,可谓是“前胸贴后背”了,闻到鲜香的鱼肉味,苏启鸢立即就被吸取了注意力,这才感到麻木的肠胃已经空无一物。
碍于面子,他纵使再着急,也要保持仪态等主人先就坐,才动筷。然而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会被鱼汤烫到。
陈抒安看着眼前被烫得一哆嗦的苏启鸢,不由弯了弯眸子
——看来是真的饿了。
连吃3块鱼肉,腹中的饥饿感才如潮水般褪去一些。
苏启鸢进食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陈抒安起身又给他盛了几块鱼肉,不多时,陈抒安手边堆起了一小堆白花花的鱼骨。
一口热乎的鱼汤下肚,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苏启鸢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小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一只享受到打呼的猫科动物。
陈抒安搭在桌边的手微微一蜷。
集市上各种商贩叫卖的声音交错相闻。
陈抒安显得有些激动,黑白分明且清亮的眸子四处乱转,时不时落在各个摊位上,像极了头回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苏启鸢抱着手走在他后面,略显淡漠的眸子时不时将实现落在他身上。
按理说来,他好歹也是云遥山的居民,赶集不应该是相当寻常之事,怎么他出门就显得如此少见多怪?
他模样生的出众,衣装气质也与众不同,这般不紧不慢地走出一段距离后引得几位路人女子频频回头看他。
来到集市后,苏启鸢又惦记起自己遗失在山中的包袱,具体的物件陈抒安问起来他只答了个大概。
有什么呢?
一些盘缠,换洗衣物,书卷……以及…
一些自己三言两语也道不尽的重要物件。
路上他们也曾寻过一次,两人几乎扒开来每一片草丛和灌木,哪有半点行李的影子。
陈抒安安慰他说,说不定是被半道上哪位路人捡到,肯定能找到的。
能找到…?只要不是被有心之人捡到就好…
陈抒安转了几转,带着苏启鸢找到一家店铺,叮嘱他在原地等下,自己去去就回。
店里的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见陈抒安十分熟络地打招呼:“呦,小陈啊,今天怎么想起来出来了?”
“王叔。”陈抒安应了一声,低头去找自己要的东西,目光时不时被一些机关器具吸引。
老板看出了他的眼神,豪放地笑了几下。
“你爷俩真是一个样,看见这就走不动。想要叔送你个!”
陈抒安连连摆手道:
“不了不了,我自己会做,就是看看。”
“哎…俺就不如老陈你俩,手笨,也就做做生意了!这不…早上还把俺孙子的玩意整坏了…”
“我看看,应该能修…”
片刻后,陈抒安手里提着一块王叔送的煤油走出了店铺。
“应当够用了。”
然而到了约定的地方,苏启鸢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