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卡恩拥抱着他,热泪盈眶,“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卡恩进战俘营的原因和莫桑是一样的,他是这里军衔最高的人,是坦克部队出身的上校;纳粹德国最著名的就是以坦克装甲车为主的闪电战,他进了坦克部队后,凭着出色的成绩一路晋升;但也杀人太多,赎罪才是他最应该做的。小夏威尔和科里西亚总是不相信他是杀人无数的战士,更像是柏林雪夜里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亮起一盏明灯守候的温柔兄长。
“我们,可以回家了……”
莫桑一直期盼着,渴望着回到柏林,那里有许多只属于他的回忆;可现在,一起等候回家的人已经去了天国,只有卡恩还陪伴着他;慈祥的天父会许给去了天堂的灵魂来生能够在一个和平降临的国家生活。
“我们要带他们回家。”
在战俘营里的人没留下什么,唯一的东西,就是那年圣诞节,夏威尔送给他们的礼物。莫桑一件一件,妥帖收好,放在自己的行囊里,带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
回不来梅,回德累斯顿,回图灵根州,回赫尔林根,回汉堡市,回……柏林。
“卡恩,可我还是没能带走他。”
卡恩自然知道是谁,他握住莫桑的手,“至少,伊萨托夫是爱他的,那他在这片冰雪的世界里也不会孤单。”
莫桑点头,只要小夏威尔能够获得最虔诚的幸福,他愿意一个人回到再也没有他的柏林城,重建他们的家国。
来接他们去铁路月台的卡车在明天晚上七点到,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收拾。
“莫桑!卡恩!”
清脆如巴伐利亚春天小溪漱石,门口处扑进来了一个身影,紧紧拥抱他们“莫桑!卡恩!”
“夏威尔!”卡恩抱紧他,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而莫桑宁定地望着他,爱怜地将额头蹭在他的额上。
“你快回去吧!我们见过面了,就没有遗憾!以后我们写信给你,你一定要记得去看!”卡恩温柔地笑。
忧郁的德国青年面对他最好的朋友时,他没有哭,没有笑,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们,他愿意用一切换他们的自由;属于德国的夜莺,就应该回到德国森林的怀抱里,永远幸福。
“亲爱的夏威尔,我还要收拾东西,你和莫桑好好聊聊。”卡恩退出去,独留二人。
“莫桑……”夏威尔轻轻呼唤,“恭喜你回家。”
“小夏”莫桑亲吻他的脸颊,那两瓣炙热的柔软不属于他,他就不能去剥夺占有。
“你爱,伊萨托夫吗?”
“我爱他。”
“那么他爱你吗?”
“他也深爱着我。”
莫桑放心了,至少他有伊萨托夫的关心,而且还能将自己心脏最温暖美好的一个角落留给自己,那就很好了。
“你不必自责,我和卡恩会带科里西亚,路易和阿斯特、马修回家。”
夏威尔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自己的心痛,愧疚如潮水淹没了他;他跪在莫桑面前,伏在他怀里哭泣。
是我,对不起你们。
懦弱的德国青年只能用哭泣来表达自己的悲痛。
莫桑将手覆盖在他的头顶,轻轻抚揉他的头发;蹲跪下身,将他抱在自己怀里;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抚去他的泪,“不要哭,我们从来没有怨怪你,我们总是想保护你的。希望你在苏联,能够像花楸树一样,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思念我们,不要回到过去的柏林;我了解你,你一旦生出思念的情绪,你就没办法再留在苏联,在他身边了。他既然爱你,你也该全心全意爱他;我是欠了他一笔债的,天父才要惩罚我失去你。”
天父让夏威尔代替帕沙,留在亚历山大身边。
原以为他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但最终世事无常;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多么希望自己那一枪没有打在波兰军长的身上;或许是别的谁?总之与他无关。他既然剥夺了别人的生命,那天父让他的唯一去做赔偿,已经是对这个战争罪犯最大的仁慈。
夏威尔亲吻他的脸颊,“我的哥哥,我们是家人,思念家人,不会错的;我不会回德国了,但你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你是德国的森林,我是夜莺,夜莺再是喜欢美丽的向日葵,也总需要栖息在薄雾的森林里。”
莫桑抱紧他,自己总不该在他面前哭,但冰凉的眼泪还是划过脸颊,落在他的颈项上。
再见,我的玫瑰,巴伐利亚永远的春天。
莫桑和卡恩归程之日,夏威尔没有去送他们;他怕自己情难自已,哭泣着,奔跑着,想要追赶那趟回国的列车,回到自己的故乡。
他站在军官楼的最高处,望着已经暗下的天幕尽头,那辆驶入森林中的卡车,渐渐没了踪影。
莫桑和卡恩只带了其他朋友的遗物回家,他们沉默地靠坐在一起;时不时地说一些话,但更多的依然是沉默。
卡恩的日记本里写着一行字——今日,归家。
“卡恩,我们一直不了解你的家庭,你是汉堡市人,你的爸爸妈妈还在吗?你结婚了吗?”
“英国人的飞机轰炸汉堡市,我爸爸妈妈和妹妹珍妮都在轰炸中死去;而我唯一的心爱之人,也早就死在了坦克的履带下……”卡恩平静地说出这一切。
“他们会去往天堂。”莫桑低切道。
“你的爱人,死在坦克履带下?是女兵还是护士?”
“是男人,是我的一个士兵,也是我的同乡,他叫埃里希.兰泽尔。1941年,在苏联莫斯科城下阵亡,我亲自送了他一程;他很喜欢雪,死后也融入了纯洁的雪中。喜欢写日记的也不是我,是他。”卡恩回忆起埃里希,神情多出几分从未见过的爱怜。
“埃尔死的时候,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大,他才16岁。”
卡恩一直都是淡淡如水的性子,原来他也曾拥有过炽烈的爱情,只是爱情之花含苞待放,却已凋零。
卡车驶出森林的边界,如果就此可以归乡,那也是极其美好的结局;然而他们已经卷入一个嫉妒发疯的人的陷阱里,犹如落入蛛网的蝴蝶。
“莫桑,你可要好好地活着。”
莫桑不明所以,卡恩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车外推去;卡车还在往前行驶,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爆炸的气浪掀起,将血色浸润在无边的夜色中。
莫桑趴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卡恩……
他吐着艳丽的鲜血,朝着火焰中心爬过去。
卡恩?卡恩!我的卡恩!
血和泪往下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他们!
他们一定要赶尽杀绝才善罢甘休吗!
“莫桑——”
他什么也听不到了,因为他已经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