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夜笼罩在大地上,万家灯火通明,人如车水马龙般涌过,时间过得真快。
东厢路,平安小区。
顾清开车到了街道,傅莹莹却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小区楼下的超市里,他愣住了,紧步跟了上去。
她走走逛逛,像是没发现身后有一个183大高个子的男人,不知逛了多久,伸手从货架上慢慢悠拿出一瓶凉白开,喃喃自语“你确定凶手是他吗?他真的死了吗?”
“什么意思?”顾清佯装疑问看着傅蘅玉,他知道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傅蘅玉没有回话,顾清在正在猜她想的是什么。
“傅莹莹推理错了,这小丫头片子,推理错了还支使我画像”傅蘅玉摆弄着手里的凉白开,眼神里藏不住的嫌弃,语气更是讥讽、嘲笑。
傅莹莹就是她自己,她不可能推理错。顾清心想分析着案子的全过程。
傅蘅玉半垂着眼眸看着顾清,骨节分明的手婆娑着下巴,棱角分明的脸被超市的光照的柔和了一点,清瘦的身形让她皱了皱眉头,一抹忧虑上了心头。
顾清眼见着情况不对,连忙说道:“那你的意思是凶手是谁?”傅蘅玉把凉白开不留面子的扔回货架上,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再次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
A栋,五楼。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顾清见她不回头的上楼,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傅蘅玉高跟鞋的声音,也同样回荡着顾清说话的声音,还回荡着……一个人的呼吸声。
“你今年多大?”这是傅蘅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的问道。“我,我今年30”顾清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顾清低着头身体紧绷,站立不动,让脑子强行镇静思考对策,因为他的耳朵又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
“怕什么?我又不是凶手”傅蘅玉侧过头,冰冷的声音响在顾清耳边,他猛的抬起头,只见傅蘅玉的大半张脸都被黑暗遮住,眼睛此时如难以看清的深渊一样,她淡淡一笑,红唇轻抹而开,让人不寒而栗。
傅蘅玉说对了,她的确不是幕后黑手,但幕后黑手,她知道。
“假装思考,不审问张文,因为你早就知道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是凶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傅蘅玉轻飘飘的声音听的顾清肩膀一抖,心中想道:按照时间她那时应该回家换了身行头。那她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为自己能骗过她,可最终还是被她识破了,结果也不算坏,最起码自己从她口中也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他竟然也没想到铁桶一般的警局已经有了内鬼!
顾清咽下喉中的腥甜,面无表情的上推金丝眼镜开口“还是一如当年冷酷无情,也是你可是堂堂的evil(罪恶),怎么可能那么温柔,演技不错。”
话语说完,傅蘅玉摇摇头叹气“你还真是蠢,明明看着我给你的那张纸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可你还是愿意与我一起,拿你那一成不变圣母心,去普度众生,你之前不一直在迷雾中苦苦找寻害你的深渊,可如今你的深渊就在你面前,你倒是不愿意动手了,心里对我的内疚,还是让你低头了。”
玫瑰是罪恶的化身,顾清猜到了,也猜对了。
“你冷吗?”傅蘅玉说完心里有些后悔,她自认顾清是他暗夜里的救赎,可还是给他下毒,她记得他害怕冷,所以找了一种从骨头里开始冷的毒,只有月底才会发作,时效是七天。
顾清心里算着日子,今天是23号,明天就要请假了,听着傅蘅玉问的问题,他知道现在只能顺着她来,有时候被仇家太过了解,也是容易丢了小命的事。
“冷”顾清轻声地说了一句,傅蘅玉心头一动,这是他这么十多年来第一次跟自己服软,她连忙转身回头抱住他,傅蘅玉的身高就比顾清矮那么几厘米,抱在一起并无不适。
“都瘦了”傅蘅玉把头埋在顾清脖颈处,他衣服上有一股傅蘅玉特别喜欢的冷香味,不是很浓,淡淡的,那是那个药的副作用。
“走吧,傅老师,不然一会下不了班,可就只能凉拌黄瓜了”顾清小力的推开了傅蘅玉,她笑笑,两人接着上楼。
409。
顾清耳朵听见已经没有声音了,他们的目的是自己,不过来是因为傅蘅玉在,不敢。
打开门,屋子很干净,顾清穿着鞋套往里走着说:“姿势,男女,玫瑰,脖子上有刀口,手机里还有之前的针孔摄像头拍到的。”
顾清戴着手套四处搜寻,傅蘅玉看着他手机里的监控笑着说:“手机里的衣冠禽兽也带着金丝眼镜,你说是不是跟你学的?”顾清转过头光明正大的白了傅蘅玉一眼,那人只是眼神温柔宠溺笑着的看他白自己一眼。
傅蘅玉点开监控,手机里的彭薇无助说的“放我出去!”勾起了顾清的回忆,好像自己在当年也是这么的无助,他小幅度的低头,被傅蘅玉捕捉了个干净,手机的声音变小,顾清笑了笑,她太了解自己了。
“玫瑰剧烈的挣扎也阻止不了罪恶的迫害,人心的冰冷更让它心如死灰。”傅蘅玉读了监控最后的话,作案手法,斗篷,简直就是等比例复刻。
“是同一个…凶手作案?替罪羊……应该是彭薇的亲人…吧?”傅蘅玉走到顾清跟前,语气很慢带有疑问,顾清摇摇头“不,如果我猜的没错,刘沛的死是首脑rose(玫瑰)杀的”傅蘅玉把手机还给他,并示意他摊开说说。
顾清把手机揣进口袋,手套上拿着一个圆盘徽章,玫瑰雕刻精致小巧,上面黑字写着一个单词“rose(玫瑰)”,傅蘅玉接来一看就知道是她(他)的手笔。
“你认不认识rose?”顾清对上傅蘅玉眼睛,语气里满是质问,傅蘅玉犹豫一秒马上摇头。
“你总是在撒谎骗我!”顾清在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牙关咬紧宣誓着不满。
傅蘅玉见顾清把徽章揣进兜里,看都没看自己,大步流星的就直直往前走,立刻就迈开腿跟了上去。
“顾清,长客,……阿淮!”傅蘅玉在后面一直跟着顾清,怎奈他越走越快,自己喊了那么多遍名字,他也不回一次头,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心下想着:这次是真生气了。
眼见傅蘅玉又要跟不上了,她着急之下喊了一句“阿淮”。
刹那间,顾清和傅蘅玉都愣住了。
那是顾清的小名,也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因为这个名字包含了当年傅蘅玉做的一切。
那时,顾清因为自己小时候的失误害惨了傅蘅玉,后来傅蘅玉囚禁顾清,顾清想过逃跑甚至被逼到无奈时,放火想烧死傅蘅玉,但最后她获救了。
自那次放火之后分别。往事太过暗沉。
两人站在江边大桥上,清风拂过江面泛起点点涟漪,远处烟花似箭划破暗夜长空,小吃街里的昏黄灯光逐渐点亮,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释怀。
阿淮,阿枳。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事实上二人自那次分别之后,就真如名字所说一样,傅蘅玉去了南边的寒城,顾清则留在了北边的椋城。
一北一南,傅蘅玉期待相遇,顾清不盼相遇,各自渐渐的转动命运的齿轮,不知几十年过去齿轮停下,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傅蘅玉回了神,跑到他面前,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了,顾清眼眶酸红的看着傅蘅玉,浑身已经开始有点冷了,他缓缓的用气声吐出一句话“我当年没有后悔遇见你,就如我现在没有期盼遇见你一样。”
“你说过玫瑰不是你的救赎,我说过你是我的罪恶。”
傅蘅玉低着头脑子里回想这句话,等到在抬头之时,顾清早就走了,走的很远。
她强势而又脆弱,他温柔而又强大。
另一边,回家的顾清站在落地窗前,地上的烟头又多了起来,身上也被慢慢麻木冻僵了。
真冷啊,冷到心里,冷到骨头里。他想道。
他以为他可以放下一切,可到现在他才明白,这是个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
人不知为何越想忘记,却总要想起,越是不想忘得,就总要被命运捉弄着忘掉,其中苦涩悔泪也只有自己尝过才知。
傅蘅玉走在自己回家的路上,梧桐荫已是满树金黄,地上的落叶被凉风邀请着一起共舞,她知道这是通向清山堂的路,通向阿淮和阿枳初见的地方。
路灯下她的身影被越拉长,她走在前方,想回到同光高中,自己那时候还是大了两届的学姐,他还是懵懵懂懂小我两届的学弟。
她还是在回想那暗沉无光的回忆,她的回忆并不美好,可是跟少年时的顾清在一起的回忆却是她珍藏的、可贵的美好回忆。
阿淮永远给阿枳冒着长夜风雪,跑到好远的南街去给她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