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四品朝议大夫家的长女,母亲却在生弟弟时难产去世,那年你5岁。
父母之间并无感情。母亲为了生子,遍求民间偏方,喝药拜佛,终于得意再次有孕。你还记得母亲拉着你的小手,将你的小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温声细语道:“元娘,阿母肚子里……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你有些不明所以,“阿娘,是弟弟吗?”
母亲的眼眸中透着苦涩的死寂,复又怜惜地摸了摸你的脸,手腕上的高冰玻璃种玉镯随起飘荡。母亲的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元娘,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要答应阿母,一定……”母亲猛地咳嗽气喘起来,像厨房内老旧的风箱,浑身颤抖,厉声道:“一定要照顾好他。听到了吗?”
你被吓得不知所措,急忙应下:“女儿明白。”
有关母亲的记忆你早已模糊,只记得满府飘荡的白绸、仆从的啜泣和弟弟的哭闹声。那天你伸出手指凑近弟弟白嫩的额头,他似有感应似的咧开嘴笑了。他在空中胡乱挥着的手一下抓住了你的手指,心中的压抑苦闷霎时似洪水涌出,你不禁潸然泪下,泪眼婆娑地哽咽着:“弟弟。我只有你了。”
没过几年,父亲很快再娶。后母出身大族,父亲在岳家提携下逐渐平步青云。后母对你和弟弟并没有苛待,但也仅仅是保证衣食无缺,例行公事罢了,一应事务都交给母亲留下的教引姑姑们。后母进门后很快就生下一双儿女,地位稳若金汤。父亲虽明面上待你们和新生的弟妹一样,但你总能发觉父亲的心总是偏向新生的婴孩。日常问起你们的饮食起居、读书情况,你一字一句回答得清晰明白。父亲只是捋着胡须,让你承担起长女的责任,爱护弟妹,正直明理。对新生的弟妹,他满眼都是爱,抱着怀里的弟弟,笑着逗弄后母怀里的妹妹。
你想起自己幼时也曾坐在父亲的膝头揪父亲的胡须玩,看着父亲吃痛的模样,拍拍双手笑嘻嘻地喊“阿耶”。而今,你只觉得自己和弟弟是外人,他们才是和美的一家人。
“父亲母亲,女儿先退下了。”你行完一礼,抱起弟弟离开了。
弟弟已经三岁了,却没有正式的名字。仅有母亲生前取的小名——司礼。
你每日功课众多,夜深了还要点灯做活。弟弟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你将每日学堂中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弟弟。你学着后母将弟弟置放在自己膝头,指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大字,一字一句地教导。
你教他认自己的名字,指了指他,“阿礼。你的名字,阿礼。”你又指了指自己,“阿姊,我是阿姊。”
“阿——姊。”他学着你用手指指向你,复又指向自己,“我。礼。阿——礼。”
你笑着夸他聪明,像从前母亲安抚你一样摸摸他的小脸,又亲昵地蹭他的脖子。弟弟咯咯笑起来,“阿姊,好痒啊——”你们打闹笑作一团,一直照顾你们的严妈妈背过身偷偷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