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知道凯特尼斯会来找他的。
黑密斯正独自坐在厨房的桌旁,一手握着一只半空的酒瓶,另一只手握着匕首,他常常这么做。尽管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他连刀尖都挥不出去,但好歹算是一种安慰,心理上的。
门窗都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冻的黑密斯耳朵鼻尖都通红,他也不知道起身去关,只会喝酒,喝得醉醺醺的。
凯特尼斯就是这时候找上门来的。
“瞧瞧,谁来啦?折腾够了吧。”黑密斯主动开口道,他说着晃了晃脑袋,用手撑着桌面坐直了。
凯特尼斯看上去依旧神色凝重,跑进来气喘吁吁的,盯着黑密斯不说话,好像天就要塌了。
于是黑密斯无所谓的往下说着,他并不介意自言自语。
“终于想清楚了,亲爱的?终于弄明白你不是一个人去竞技场?你来问我……有什么事?”这是明知故问,黑密斯眨了眨眼。
说话的间隙里他又灌了一口酒。在凯特尼斯之前,皮塔已经来过了,那会儿他还没来得及把酒瓶上的封条撕开,至于现在,大半瓶酒已经下肚了。
“……他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好进到竞技场里。可你会说些什么呢,Katniss?”
黑密斯学着凯特尼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滑稽,但显然无法令此刻的凯特尼斯发笑。
“代替他,Haymitch,因为机会是均等的,我更希望Peeta能有机会活到后半生,而不是你,嗯?”
黑密斯知道凯特尼斯会来找他的,为了皮塔。他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喝着酒,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这不是事实。
他们现在面对面探讨的,是有关生死的选择,谁活,谁去送死。这就决定了它绝不可能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凯特尼斯是怎么想的,黑密斯很清楚,之所以能替她说出口,是因为他也接受,他理解且愿意这么做。
他了解她,就像了解曾经的自己,他们是相似的,毫无疑问。
而此时此刻,凯特尼斯却迟疑了,犹豫了,还没能下定决心——这也不难理解,只不过因为她在意皮塔,但也同样在意黑密斯。他们几个早已经是共同体,是一家人。
“我来要点喝的。”凯特尼斯终于开口说。
她在逃避,不愿面对,又或是想要借酒壮壮胆,不管怎么样,这都够黑密斯大笑出声的了。
凯特尼斯一向不会喝酒,甚至闻到酒味就会退到三米之外。这也是为什么黑密斯二话不说就将酒甩给她,他显然等着再看一次笑话。
不会喝酒的人反而更容易猛灌一大口酒,然后被呛得停不下来,烈酒进入口腔、流进喉咙时的辛辣刺激几乎让人流下泪来,凯特尼斯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适应不了了。
咳嗽停止许多之后,她感受着酒精留在胃里,就像火焰在燃烧,滚烫的暖。这时她才重新看向黑密斯,感觉刚刚从嘴里流失的话语此刻就要溢出来,她有许多话想说。
“也许该去的是你,”凯特尼斯拉开椅子,在黑密斯身旁坐下,“反正,你也仇恨生活。”
酒精是一种强劲的安慰剂:人们靠它很好的度过了一些很坏的夜晚*。黑密斯就是其中一员,当之无愧的。
“这倒是没错。”黑密斯说,“上次我光想着怎么让你活下去,那么这一回,我该救那男孩儿了……因为这点,我还欠他一次人情。”
“这是一个理由,”凯特尼斯点点头,“我们都欠他的,我们俩。”
之后他们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彼此都在等着谁来起头,有关命运和抽签之外的,个人所拥有的最大的自主权。
凯特尼斯有些喝多了,却并不怎么上脸,但她又一次举起酒瓶,说出口的话语已经没有任何遮掩。
“那么,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答应我你会做出行动的,为了皮塔能活下来。”
黑密斯盯着凯特尼斯手里的酒瓶,闻言忍耐的说道:
“如果抽中的是他,这不用说,我会自愿顶替。但如果运气不好,我的名字被抽中,他也一样会自愿代替我的位置——”
“那你也要设法让他活下来,作为导师。就像你刚刚说的,无论这次皮塔要求什么,都轮到他被救了。”
黑密斯不愿再欠下皮塔一次人情,这比去参赛还要让他受折磨,他会因此连酒都喝不下的,他确信。
只能祈祷好运降临了,希望老天能给他一个自愿参赛或者送死的机会。
“如你所愿,我会的。”他妥协的摊开手,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现在可以把那个还给我了吗?”黑密斯舔了舔嘴唇,谈了这么半天,徒增烦恼,都是一堆烂摊子,真不如喝酒来的解脱。
“不行。”凯特尼斯说,她故意把瓶子往回抱在怀里。黑密斯无法,只得从桌子底下拿出另外一瓶,拧开了盖子。
他们就这样一瓶接一瓶的喝着,陪着壁炉烧得正旺的柴火,度过了半个夜晚。
[2]
所有人都数着日子,绝望或紧张,都在等着抽签日的到来。
但命运的转折点往往并不隆重,它只是在那里,看你走上前,然后就发生了。
与平淡乏味的每一天都没有差别,正如人们全部聚在这里,被拿枪指着,抽签却只用了一分钟。
总归是抽出两个人,怎样的结果都不令人意外,你只需要接受,然后跟着它走,随机应变。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艾菲今天戴着一个金色闪光的假发,看上去没有平时的活力。她先在装女孩名字的玻璃球里抓挠了半天,才拿出了大家都清楚的写有凯特尼斯名字的纸条。
之后她又抓到了皮塔的名字,就那么一下,抽出一张纸条,命运就藏在这一瞬间了。
黑密斯则没机会朝凯特尼斯瞥上一眼,他赶紧走上前,一边举手说着自愿代替皮塔参赛,一边还要忙着掰开皮塔死死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显然费了一番功夫。
很快结果宣布,他和凯特尼斯率先被押上了车,皮塔和艾菲紧随其后,没什么道别的机会便要前往凯匹特了。
就这样结束了,又或者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