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别,无生离。”
原来窈窈是这般想的,半阖下眉眼,指尖轻缓地摩挲着。
念念有词。
他心里对这人无任何可以触动的。
只不过是微薄的血缘牵引了。
“窈窈,窈窈……”他轻声唤着。
姝窈见这狗男人终于肯出来见人了,瞪了他一眼。“玄烨,你过来罢。”
从竹林处走出来的人影,福临愣了一会儿,快认不出了,依稀只记得和保成的样子差不了多少。
玄烨敛去一身威势 ,大步阔行过来站在在她跟前 ,笑意潋滟。
“窈窈。”低声唤着,自顾自地揽着她。全然不顾福临的死活。
“少装乖,保成保英要是饿着了,找你算账。”亳不掩饰地凶着他。
玄烨:“……”
福临看着他吃瘪,啧,风水轮流转。原来是被吃得死死。
揪了一下他的衣袍,示意他低下头来,玄烨照做着。
只听见:“不怕,我已经凶过那人了,老实了。不老实就揍一顿便是!”
福临:“???”已老实,求放过。
当着他的面,密谋揍他一顿,嗯 ,有点怪,这么光明正大地讲真的好吗?
玄烨低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垂下眼眸掩饰着心口的悸动。
“好,听窈窈的。” 低声笑着,抚起她的碎发。
“去罢,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便不会堵着了,我和崽崽们等着你。”掐了一把他的脸,跟叮嘱保英一样“不要乱吃东西”的担心。
说罢,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二人。
有些东西是该了结的。
“你倒是有一个好妻子,处处护着你,还有两个孩子。”福临不看他,抬脚先迈了几步,向竹林而去。
玄烨看着他的身影,也随即跟了上前。
“道长是羡慕平常人的生活了?可有后悔过?”丢下他,丢下大清。
无事一身轻,他撒手不管的时候可有想过他?
“都吟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后悔?贫道从不后悔,庆幸远离深宫,有这般的额娘 ,不该逃吗?” 停顿了下脚步,回着他的话。
“庆幸?那位性子强势,你连反抗都不去尝试?道长是在说笑不成?把“逃避现实”,作为你的出逃?你只爱你自己。”
“世人都言你爱董鄂妃,你若爱她,怎可让她死在你眼前?你都一动不动,无被触动的样子。连自己爱的人都护不住?你有什么可值得让她背负蛊惑君心的名声?”玄烨看不懂他,不明董鄂妃那人,对他有什么好迷恋的?
福临心里清楚眼前的孩子早已长成。
不是好忽悠好骗的孩子了。
“她不愿我掌权,势会削了科尔沁的势威,想必你也受过。或者说,她曾在我身上做过的事,一一对你和你爱的妻儿也动过手脚罢?她可不是单单强势这般简单。玄烨。”
福临不熟悉地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位掌控欲强,你有三个姑母,她们的婚事全让她换取对科尔沁最大利益的一祅联姻。明明可以不让她们嫁出京城。但她还是这么做了,科尔沁才是她的家,事事只为了科尔沁。”
“她不喜任何人有偏爱和例外,只喜欢沉闷懂规矩听她话的人,如傀儡提线木偶一般的,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论是你我,琪琪格,你额娘都是她手里玩弄的木偶人。”淡淡地道来。
“不过,慈宁宫可对付不了你那位,玄烨你倒是会选妻子。她是赵景尧的闺女,女承父业。有她爹的那副气势和手段。整个后宫也只是手拿把掐的十八子罢了。”福临后面才想起,赵景尧。
“窈窈很好。”不许你说窈窈的一点不好。
“……”
“啧,一点也说不得,你这霸道的性子,可没随了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互相影响才会这般罢?”他想从这里找回点场子。
对于二十年前的事,他为何要后悔,做了便做了,不问西东。
只是,见他不是孤单一人,有妻有子。平凡人的幸福,不过如此。他心里的愧疚也会好受些。
“道长,内子从不说假话,言出必行,说到做到,您要是哪里摔着磕着碰着了,可怪了内子,是您自个倒霉,不走运。”平淡的语气说着威胁。
说窈窈不好,就该是揍一顿就是了。
福临:“……”
“玄烨,我是你阿玛!”不怕天打雷劈雷轰顶?
“先帝爷去世已有二十载。”哪门子的阿玛。真会说笑 。
“……”四杀。
“罢了罢了,不说她就是了,护得这般紧要,搞得谁稀罕似的。”不与恋爱脑的人作纠缠。
“您既然选择了,在这朝清观便好好生活罢,不理世俗闲事,才是学道向佛之人做的。我过得甚好,用不着您惦记着。”玄烨想着,他想要知道的都清楚了。
也只是来这一次,以后便再也不会来了。
在这没有他的皇阿玛,只有观清真人。与他何关呢。
“观悟真人说您身子康健,比前些年好些了,好自珍重,您自己追求的路,那也是您自己要走的。大清后继有人,毋须牵挂。在这玄烨祝您功德圆满,身体强健。”
至于别的,他没有想说的了。
“你……还记恨贫道?”将担子扔给他,丢下他不管。
“恨?为何要记恨?观清道长,我与您未有过龌龊,为何要恨。”眼神清明得就如同当年得的他一般,一样的决绝。
他瞧了一会儿,眼前的人,他已经是一位好帝王,好夫君,好阿玛。有着富有美满的生活。早就不需要他的出席了。
何苦招惹他呢,不如不相见,便不知相念。
“是了,施主与贫道自然是无任何关系。”轻声笑道。
原来被人忽视的滋味是这般不好受。
竹梢风啸,吹来一阵笙箫。
保英睡醒闹着要自家阿玛,问了额娘,才知阿玛出去了,央着姝窈要找康熙。
她没得办法,看吧,谁带的多孩子自然就知道找谁了。只好带着两只崽崽往竹林去。
康熙正要离开,腿上有了一个熟悉的腿部挂件。扬着嘴角,一把抱起保英,拍拍他屁股。
“怎地醒了,可是魇着噩梦了?”低声柔和的问道。
“保英想…阿玛…阿玛…不在。”小手熟练地挂在他脖颈上。
一脸呆萌地看向他。惹得康熙手痒就是想揉揉 ruarua胖儿子。
哒哒哒的脚步声,也引起了福临的注意力。
他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