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莲

贰(下) 三寸金莲

“别往后望，后面.......有个吊着的女人。”

张云雷话音一落，手中的灯盏一下子熄灭了，只剩下衣柜灯还堪堪亮着，不似他之前手中的灯盏温黄光线，那盏灯流露出一种惨白的颜色，与空中那双赤红的绣花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被穿在女人的脚上，立在半空中，慢慢地摇摆，即使，周围没有一丝风动。

那是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金丝线走凤纹，上头绣着蝴蝶样式的图案，底下是檀木底。

“一更鼓儿天

姑娘她泪连连

……”

又是歌声，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歌词变了。”

张云雷好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似的说道。

歌词的变化代表什么呢?

杨九郎不知道。

“......

何处你找少年。”

声音止住了，四周又恢复了死寂，手中的油灯又亮了起来。

“后面的东西不见了，”张云雷抬了抬眸子，顿了顿，“民间传言，人的身上有三盏灯，如果走在路上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别轻易回头，不然会招来脏东西的。”

杨九郎感到后脑勺凉飕飕的，鸡皮疙瘩落一地，一阵后怕。未知的恐怖总是最折磨人，他没了往后望的欲望，反倒是往张云雷那边靠了靠。

本就环着那人的脖子，情况紧急使了点劲儿。现在杨九郎自己往怀里靠，头还微微低着，让他将那人的瓜皮帽一览无余。

圆乎乎的，小羊羔顶人似的。

张云雷又凑近了些，任由那人靠在自己的身上。

「手感还挺好」

环着脖颈的手戏谑性地捏了一下，惹得杨九郎一个激灵抬起了头，不成想这一抬直接磕上了对方的下巴，用头给对方来了个上勾拳，疼得那人龇牙咧嘴。

“哎哟我去，小眼巴查的，你是铁头啊！”

张云雷憋着生理眼泪，环着的手变成铁钳拧住了杨九郎的耳朵，用气音冲着他愤愤地说。

杨九郎脸皱在了一块儿，手捂着耳朵，心里的冤屈没地儿说。

「谁知道你靠这么近……」

“啪嗒，啪嗒”

在柜中听到过的声音又出现了。

紧接着，女人的呜咽声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逐渐清晰，一股铁锈味占据了整间屋子，腥臭无比，腐烂的气息充斥着每个毛孔——杨九郎又想吐了。

「杨九郎......」

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诱惑的，尖利的，不可忽视的......

他试图捂上耳朵，结果发现怎么样都是徒劳——那是一种从脑海深处渗透出来的声音，盈盈绕绕在耳边，往回望的想法一次比一次激烈，好似无数只蚂蚁在撕咬一般，令他头痛欲裂。

没事没事，只要不往回望就看不……

“！”

杨九郎脸色煞白，本就馒头似的脸现在简直成了白纸，心脏猛的一抽。

一面镜子静静地立在那里，立在张云雷的身后，正对着杨九郎。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旧的梳妆台，前头一人高的铜镜照出的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诡异的是，那背影居然在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

也就是说，后面那东西居然是背对着对他们走过来吗?!难道.......

“杨九郎!你发什么呆呢?”

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镜子里的背影猛然消失了。他看向了自己斜对面的张云雷，对方拎着盏灯，火光跳跃在眸子里，脸上是一副迷惑的神情。

他这才注意到张云雷也换了身装扮，简单款式的银灰色的大褂却衬得那人更加出尘，单薄的身体套在大褂中，腰肢随动作若隐若现，那句诗怎么说来着?横看成岭侧成峰。当然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有看到我身后有什么东西吗?还有......”

「为什么镜子里没有你?」

按理来说，张云雷和自己挨得很近，那个角度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只照出他一个人。

最后一句话被杨九郎硬生生咽了下去，毕竟眼前之人救过自己多次，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没有啊，倒是你，从刚刚开始就呆呆地望着后面一动不动，”对面的人说着又凑近了杨九郎，眼睛微眯，眼尾上挑，仿佛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该不会是撞傻了吧。”

对于对方毫无征兆地凑过来，不顾社交距离的样子杨九郎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样一来，他确定了刚刚的一切都是只有自己能看见听见，看来那东西也是选择性攻击的，是盯上他了吗?

“刚刚你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里头有一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那你也太倒霉了。”对面人咂咂舌，一副惋惜的模样，天衣无缝，除了他上挑的嘴角。

杨九郎脑子一抽，下意识地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老头讲的话。

血光之灾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老头算得不错。

出门前的确应该翻翻黄历，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倒霉，除非你是杨九郎。

杨九郎心如死灰地呼噜了两把栗子毛，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自从他们被丢进柜子里之后，它就再没响过，之前好歹给个提示，现在跟个砖头一样。

有什么线索被他们遗漏了吗?

柜子，歌词，倒着走的女人，镜子......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想到什么了吗?”

张云雷看着杨九郎认真思索的样子也不再打搅他，转而提着灯，向那面镜子走去……

“这里。”

杨九郎闻声，刚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双绣花鞋，离自己的额头只有堪堪一寸距离，他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蹦出了除出生以来的最高音。

“啊！”

“噗嗤”

笑声从鞋后头传出来，紧接着看到的是张云雷那笑得和花儿似的脸，他一手拎着鞋，一手提着灯，两眼弯弯，撇着嘴，努力止住笑声，憋得浑身发颤。

“哎哟，哎哟，乐死我了。杨九郎，瞧给咱吓的，不怕啊，不怕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杨九郎任由那人顺着自己的瓜皮帽，笑了。要知道，一个人无语到极致是会笑出来的。就像现在这样。

“这鞋哪儿来的?”

“镜子后面找到的。”

张云雷也不闹了，认真的回答。

“叮咚，恭喜考生找到第一阶段线索，请离开备考室，开启下一阶段考试。”

板砖久违地震动了一下，发出了机械提示音。

两人对视一眼。

离开这里吗?

“四周都看不清，灯照过去也没用，应该是故意这么设计的。看来出口就在衣柜，梳妆台或者是镜子那。”

杨九郎点点头，脑袋里又闪回起当时镜子里那女人的画面....

那么......

他猛然抬起头，拽住了张云雷的手臂，向镜子走去，然后伸出手指触碰了下镜面——没反应?

镜子里的女人......倒着走的女人......倒着走..

！

“杨九郎，你干什……”

未等他说完，杨九郎转过身面对着张云雷，将他的双肩按住，扭转了个方向，直至对方背对着自己，然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顺势向镜子倒去。

就在快要失去平衡砸向镜面的时候，纹丝不动的镜面居然像沼泽一般流动了起来，将二人包裹其中，慢慢地陷了进去......

张云雷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抱着，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隔着薄薄一层大褂，不仅能感觉到那人的体温，而且被触碰到的地方酥酥的，触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