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踏入厅堂,除范闲外,众人均以庄重之姿向其行礼,他则轻轻拍抚范闲肩头,言道:“起来吧,太子在这儿,那有跪我的道理?”
言罢,他大步流星向前而去,又径直向太子殿下李承乾深深施礼。
李承乾面露皮笑肉不笑之态,将李承泽扶起,温言道,“二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
李承泽面容严肃,回道,“你是储君,礼不可废。”
闻此,李承乾微微一笑,探询道:“二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承泽目光凌厉,答曰:“自然是见识太子之威,太子这么一坐,京都府尹都都得听令行事,真是让我钦佩。”
此刻,李承乾已收敛先前怒容,再度展颜,回应道:“梅大人审案,我只是旁观。”
李承泽微侧身,目光投向梅执礼,质问道,问道:“是么?”
梅执礼身躯微躬,连声称是
李承泽接连追问,“既然如此,那刚才案子既然已成定局,又怎么忽然用起刑了?还有,梅大人刚刚说范小姐对太子殿下不敬,可我听范小姐字字诚恳,不知梅大人从何处听见不敬之意?还望梅大人解惑。”
梅执礼感到额上冷汗涔涔,直至得李承乾示意后,方忐忑回道:“回二殿下,是我私自动刑,与太子殿下无关。”
至于后面之问,他竭力搪塞,却终未能给出满意答复。
李承泽面色微寒,冷然道:“既然如此,那梅大人自便,我也是旁观。”
梅执礼如坐针毡的夹在两位皇子中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深知双方皆非易与之辈,所以受苦的只能是堂下的弱女子司理理。
范闲从来都是个心软的人,哪能见到旁人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被牵连,不禁欲出言相救,却被司理理及时制止。
衙役施刑狠辣,司理理十指受夹,疼痛至极,她紧咬着唇,不一会,唇瓣就渗出血丝,引得满堂观者无不恻然,就连与范闲素来不合的贺宗纬亦面现不忍之色。
即便是这样,司理理的证词却依旧不改,梅执礼再度厉声下令,欲增其苦。
正在范闲忍受不住心里煎熬之时,堂上的李承泽忽然开口发问。
“梅大人,这姑娘只是人证,并非人犯,怎么三番五次的动刑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询问,让梅执礼心生忌惮。
见梅执礼左右为难,李承乾轻挥衣袖,淡然道:“好了,再搞下去,就真成屈打成招了。”
李承泽坐镇堂上,目光锁定台下那担架之上颤抖的身影,沉声道:“如此看来:郭保坤当真是误会范闲了。”
李承乾转眸看向他,揶揄道:“二哥急什么呀,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
语毕,他忽而朝外喝道:“把人叫上来吧。”
闻言,众人一回头,就看见太子殿下的两个近身侍卫空着手,面色苍白如纸的走了进来。
李承乾一愣。
李承泽眉梢微挑。
范闲则一头雾水。
此刻,范清绥抓住时机,将瘫软在地的司理理扶起,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稍作歇息。
李承乾脸色阴沉,厉声质问:“人呢?!”
两名侍卫一入堂内,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色惶恐,结结巴巴禀告:
“回……回太子殿下,人……未寻得,也可以说寻到了,但未及我等下手,他竟……竟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
李承泽几乎是被气笑,“朗朗乾坤,活生生一人,竟在你们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不见?”
侍卫更是惶恐加恐惧,毕竟他们两个确实是眼睁睁的看着滕梓荆在自己眼前消失的,恍惚间还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一样,不过说起来,他们找到那人的时候,确实是恍惚了一瞬。
司理理十指红肿胀痛,站立艰难,倚靠在范清绥身上,尽管冷汗如雨,却仍旧以微弱之音向她致谢。
范闲也过去扶她,毕竟人家是因为他受牵连的,过去的时候,他还隐晦的给范清绥比了一个大拇指。
范清绥回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李承泽思绪敏捷,瞬息间捕捉到一丝线索,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范清绥,恰好捕捉到范家兄妹二人无声的默契交流。
此刻,他的心境陡然阴郁。
李承乾对外一向温和端重,即使侍卫办事不力,他也没有过多为难,此刻,他紧盯着范闲看了半晌,忽然开口,“范闲,你把滕梓荆藏哪儿去了?”
范闲表现无辜,声称对此一无所知。
李承乾却步步紧逼,指控道:“滕梓荆尚在人世,你入京以来,他始终伴你左右。”
“范闲,早前传回儋州的消息是你亲手杀死了滕梓荆,如今他安然无恙,你这是公然欺君!”
李承乾试图扣以欺君之罪,范闲却不予承认,语带讥诮反问:“不知太子殿下所言,可有证据?又或者是,太子殿下这是也想对范某来上一个屈打成招?”
李承乾语塞。
他原本是有的,可是那当事人忽然间就消失了。
李承乾手中对付范闲的筹码突然失效,公堂之上,气氛一时凝固。
就在僵持之际,一名身着宫中内侍服饰的老者缓步踏入。
见此人现身,堂中诸人皆感愕然。
李承乾疑惑询问:“侯公公?”
范闲一见此人,双目圆睁,此人正是引领他初至京都,径直前往庆庙的那位内侍。
侯公公此行携圣上口谕而来,临了,他特意转向范清绥,补充道:“范姑娘,陛下言你此番受了冤枉。”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神色各异。
范清绥恭谨欠身,内心却无奈暗叹:今天自己不过是个陪衬兼工具人罢了,受不受冤枉什么的,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