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偷偷溜进范府的时候,范清绥正在范闲的院中搬了个躺椅晒太阳。
她哥说了,多晒晒太阳,对她身体健康有好处。
只要是不让自己喝药,一般情况下她还是很听范闲的话的。
不过为了避免晒黑,她还从家园里拿出来了一盒自己私藏的面膜给自己脸上糊了一张,
范闲见了后,直接跟她分走了大半盒,想着最近敷一敷,下次再见到鸡腿姑娘的时候争取更帅一点。
范清绥大方的给了他许多,毕竟她这些年刷日常任务,日积月累的,家园里那小屋里的东西都堆积如山了。
王启年踩到一个空坛子,不慎摔倒,刚挣扎着爬起来,就被躺在椅子上贴着面膜一脸惨白的人给吓一跳。
他面带惊恐往后蹦了一步,先是抬头看看正午的太阳,又看看躺椅上那人,惊魂未定的拍了拍着胸口。
范清绥这会脸上不能有大动作,只瞥了他一眼,又抬手对这个在京都城门口时骗了范闲二两银子的鉴查院文书抬手打招呼。
“王大人,你好啊。”
王启年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她,想要从那张只露着眼睛的‘白纸’后面看清楚此人是谁,犹犹豫豫了好一会,王启年才开口道:“是……范二小姐么?”他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范清绥点点头。
王启年这才呼出一口气,“这青天白日的,二小姐可当真是吓了王某一跳。”
闻言,范清绥一挑眉。
自己还没说被眼前这个不走正门的人吓到呢。
想着脸上的面膜也快到时间了,范清绥伸手一揭,就把膜布从脸上拿下来,然后动作麻利的坐了起来,开口喊道:“闲哥,快出来!”
趁着这个空档,王启年捏了块桌上的糕点开始偷偷品尝。
你别说,范府的厨师手艺还真不错,这糕点做的香甜而不腻口,倒是难得一见。
范闲出来的时候,王启年还在往自己怀里塞糕点。
范清绥拍着脸上的精华,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两个谈话。
索性范闲干什么事都不打算避开她,王启年把关于滕梓荆的文卷给了范闲以后,又把桌上的糕点统一收进自己袖中,这才又想翻墙离去。
范闲拦住他,让他走正门,王启年一脸为难,范闲却说让他只管走正门,不会有人为难他,王启年这才一脸满足的离去。
他走后,范闲打开文卷,只看两眼,他面色忽然一变。
范清绥心中好奇,便探头也看了一眼,等看清楚文卷上的内容后,她眉头便是一直紧皱。
身后有声音响动,眼下这院中除了他们两个就只剩下滕梓荆一个人,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范闲赶紧把文卷收起。
滕梓荆到底是从范闲手中把那文卷抢了过来,并且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范闲劝他冷静,说有什么事情他们可以在一起好好谋划,滕梓荆却眼眶通红,咬牙与范闲翻脸离去。
听见动静的范若若也跑了过来,兄妹三人凑在一起讨论着对策。
滕梓荆妻儿被害,他肯定是要去找罪魁祸首郭保坤复仇的,他当众与范闲翻脸,也是怕自己拖累范闲。
他讲道义,可范闲却不能真对他不管不顾,不管怎么说,滕梓荆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朋友。
范闲让若若帮他打听一下郭保坤今天晚上的行踪,尽管有些犹豫,可范若若还是系数告知。
跟他们那天在一石居说的一样,郭保坤生性风流,常年流连在青楼花船,流晶河沿岸,是他最爱去的地方,几乎是夜夜在花船之上享乐。
范闲有些惊异,问范若若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范若若说,自从在一石居闹过之后,她私下里就去调查过郭保坤平日里的踪迹,以备不时之需。
范若若还想再劝范闲,说郭保坤毕竟是太子门下,不管他想干什么,首先都要照顾好自己的安危。
范闲让她放心,并且让她找人给靖王世子传个话。
若若走后,范清绥默默看着范闲,范闲也看着她,好一会,还是范清绥率先败下阵,她跟范闲说,让他等一会,自己去给他找几件能用的上的东西。
范闲顿时眯眼笑了起来。
……
李承泽又一次在街上感受街景气息,李弘成面色怪异的表示范闲今晚想要约他出去。
说是自己初来京都,听闻流晶河畔艳名,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李承泽问他约在何处,李弘成却说范闲让他来定位置。
话音一落,他二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李承泽把手中最后一口包子送进口中,李弘成低头笑的莫名。
谢必安依旧冷冷淡淡,抱着从不立身的佩剑跟在他们身后。
……
流晶河畔。
范若若和范清绥一身男装,一边一个,把如芒在背的范闲夹在中间。
范闲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他说,“那什么…其实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啊。”
范若若是担心他的安危,不愿意回去,范清绥则是单纯的想看热闹,如果有可能的话,在顺便踹上郭保坤几脚。
范闲又是一通劝阻,眼见范若若有些动摇,范清绥眼睛一转,抓住了她的胳膊,笑眯眯的对范闲说。
“哥哥,你先进去吧,我一定照顾好若若,我们不给你添麻烦的。”
范闲急着往醉仙居里去,一时间竟然没听出来她暗藏在她话里的深意。
范闲进去之后,范清绥自然不会带着范若若回府了,她们难得来这种地方,好奇心旺盛之余,她还等着看范闲今天晚上的行动呢。
范闲跟着李弘成在醉仙居里见姑娘,范清绥带着妹妹进了另外一座楼。
尽管担心兄长,可范若若一进楼中,也顿时被吸引住了目光。
夜色初上,烟火齐放,画舫破水而来,夜彩惊动京城。
外面齐声高呼,司理理的名字一直在耳边萦绕着,范清绥手紧紧拉着妹妹过去凑热闹。
此时,范闲正被李弘成调侃的左顾右盼,看天看地看他妹。
不对,他妹怎么在这儿?
这俩人不是回家了么?!
怎么还在这儿!
范闲顿时睁大眼睛,看着离自己不远处那两个身影,惊愕的连司理理下船的身影都顾不得仔细去瞧。
他久久不动地凝视自然也引来了李弘成的好奇,顺着范闲的紧盯着的方向望去,李弘成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两个人即便是身着男装,可李弘成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谁,主要里面还有一个是他心悦之人。
“范、范兄、那二位是…是…”
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带她兄长逛青楼找花魁这种事,即便是靖王世子,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李弘成惊磕磕巴巴的,连整句话都捋不顺了。
范闲扶额捂脸,“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看见。”
李弘成:……
靖王世子也默默背过身去,不想让范若若看见自己的脸。
范清绥和范若若看着那司理理姑娘缓缓而至,听着周围人的欢呼声,在瞅瞅她哥的新桃花,最后默默打了个哈欠。
嗯,有点儿困了。
临近子时。
范清绥又怀抱着妹妹,几个纵身跳跃,躲在了郭保坤回郭府的必经之路上,静静等着范闲行动。
先来的是滕梓荆,他手持长剑,杀气腾腾,范闲忽然出来阻挡住了他的身影。
交谈下来,范闲总算是暂时劝住了滕梓荆想杀郭保坤的心。
即便现在不动手,可新仇旧恨的,二人还是决定要教训一番郭保坤。
转眼之间,郭保坤就被套了麻袋,范闲打他极狠,拳拳到肉,还时不时的踹上一脚,不过一会,郭保坤就开始求饶。
可他却不认自己杀滕梓荆妻小这种罪名,即使被打昏过去,他依旧没吐口。
滕梓荆从暗处走出来。
范清绥也带着范若若一同过来。
范闲先是看她一眼,有些无奈,“热闹看完了,这会儿可以带着若若回家了吧?”
范清绥连连点头,她胳膊一伸,把范若若往自己怀里一搂,瞬息之间,二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范闲看着她刚刚站过的位置,惊的卧槽了一句,“这开了挂的就是不一样啊。”
滕梓荆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范闲连忙恢复正色。
郭保坤拒不承认文卷上他作恶的内容,范闲心生疑惑,决定跟滕梓荆一起去找送来文卷的王启年。
……
月光皎洁,洒满范府。
范清绥把妹妹送回房间后,又觉得不太困,睡是睡不着了,她干脆又把那身有隐身时效的衣服找了出来,换上以后就悄悄溜出了家门。
她最近身体好了些,胆子也又大了些,出门后并不是漫无目的的瞎溜达,而是直奔心中所想的地方而去。
二皇子府。
李承泽房中的灯火犹明,正值深夜,他也丝毫不困顿,正懒懒散散的倚在软塌上看书。
还是那本红楼,他极为认真的沉浸在字句之间。
看清楚他手中的书名之后,范清绥觉得这会要是范闲来找他,他说不定会更高兴。
窗棂半掩,夜风微透,李承泽于阅读间隙偶然抬首,忽瞥见一道人影突现窗外,不禁心头一紧。
待辨认出访客身份,他面露愕然,迅速挺身而起。
范清绥今夜前来,想看一看他之余,也是想试试这夜行衣对李承泽是不是真的无效。
果然,见李承泽起身,她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谢必安距离李承泽的房间不远,范清绥从他身边路过时,这难得一见的用剑高手却恍若未查。
而李承泽,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李承泽一打开窗,范清绥身型灵动,一个翻身就进了他房中,过来都来了,坐坐再走也没什么关系吧。
窗扉悄然闭合,李承泽行事谨细,熄灭明灯,仅留一盏昏黄摇曳,外人看来似已歇息。
范清绥就静静地看着他动作,等一切停当,这才恍惚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李承泽徐步近前,嘴角勾起一抹哑然笑意,“世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尚未入梦,佳人已现,此乃幸事一桩。”
范清绥于软榻之上仰视他,明亮双眸闪烁好奇之光,问,“你是在想我,还是在想范闲?”
李承泽先是一怔,继而坦诚直言,“二者皆有,可是看见你,我心中喜悦更甚。”
他倒是不吝啬说任何假话,想着白天跟范闲讨论过的事情,范清绥心念一转间,换了个话题。
“我忽然出现在你眼前,你就半点都不害怕?”
李承泽敛目低语,“我平日里想见上你一面都极为困难,你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害怕?”
范清绥悠然起身,步步靠近,纤指轻轻触碰他胸膛。
“适才随范闲游历醉仙居,靖王世子显然对此处熟稔非常。那处佳人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连我亦为之动容。无论是梵音绕梁的歌姬,还是酒香微醺的舞者,乃至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画舫女,皆容颜秀美,然在我眼中,她们不及花船上司理理姑娘十分之一。”
“殿下以为如何?”
她言语率直,毫无遮掩。
李承泽的脑子却是转了又转,才给出答案。
“有清清在我身旁,我又怎会去看其他人?”
他语气很温和诚恳,一如当年的模样。
范清绥黛眉微挑,继续问,“若我不在的话,殿下也会用这般言语这般撩拨别的姑娘心弦?”
李承泽轻叹一声,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少女清香环绕,他将脸颊埋入范清绥颈窝,轻轻摩挲,继而低语,“这么多年,我身边除了你之外,又哪儿还有别的姑娘?”
“那件事后,府中连丫鬟都少之又少,太子甚至还在暗地里出言讽刺我,说我只顾的在朝臣堆里同男人打转,连府中伺候的人,竟都是男子之身。”
“清清可当真是冤枉我了。”
范清绥微愕,问,“你叫我什么?”
“清清。”
李承泽又叫了一遍,然后抬首凝视她侧颜,低声道:“日前闻范闲如此称呼与你,顿觉悦耳动听。而若是我来如此唤你,定然是更为美妙。”
他嗓音低沉,隐约流露出对这一昵称被他人先行使用的微妙不满。
范清绥心弦微颤,忍不住在他唇瓣上轻啄一下。